,說:“師娘自己問小姐去。
”
高師娘馬上陪笑說:“我随便問問罷了,你休告訴小姐,免得惹她心煩。
”
玉嬌龍自高師娘來到後,就不曾去過花園。
眼看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回京,當天下午,她陪着玉母最後檢點一下行裝後,便又獨自一人,悄悄來到花園裡,踏着小徑,繞過石山,直向長樓走去。
在長樓下面的草坪前站了一會,這裡是她一個月來天天在此偷偷練武的地方。
她按照随身珍藏的《秘傳拳劍全書》逐路練去,她的劍法技藝,又較前進了許多。
她還按照《穴絡》一章所繪錄的圖文,細細揣摩領會,雖未熟記全通,卻已略得要領。
自從高師娘來後,她為缜密,隻好中斷練習,不然,她又将精進幾分了。
往日她雖天天來到這裡,卻從未登樓,她也曾幾番踏上樓梯,但總感心怯,深恐引起愁思,難禁怅惘,便又黯然止步。
這時,她再也無怯抑止對羅小虎的懷戀,急步登樓,憑欄西望,遠遠橫亘的天山,往日看去隻覺其雄偉,今日看來,卻感其有情;牆外古道漫漫,沿着河岸向西伸去,直穿進一片蒼郁的樹林,便漸漸的隐沒了。
那片樹林正是月餘前她和羅小虎分手的地方。
黃昏林靜,千縷離情,萬種愁緒,玉嬌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心裡感到無限怅然和凄楚。
這時,李商隐的兩句詩一下浸入她的心頭,她不覺低聲吟道:“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偶然。
”玉嬌龍正在神傷難禁之際,忽聽得古道東頭傳來一陣緊湊的馬蹄聲,她不覺回頭望去,猛然間,她感到一陣昏眩,一顆心也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騎在一匹熟悉的大黑馬上,揚鞭奮蹄直向這邊跑來。
那身影還是一月多來經常入夢的那個身影,還是沙漠上那樣的英姿,正是帳篷裡那般壯實,甚至他身上穿的也還是那件自布對襟排扣短褂。
當他縱馬從牆外馳過時,玉嬌龍看得更清楚了,兩道濃濃的劍眉下,還是那對使她魂牽夢繞的眼睛。
就在這一刹那間,玉嬌龍似乎聞到了那股曾使她心顫的帶着草原和馬革氣息的汗味。
她差點叫出聲來。
她緊咬住嘴唇,紋絲不動,一瞬間,她好像變成了一塊石頭。
馬沿着河岸馳去,奔進樹林,漸漸地消失在離分時的那條小道上去了。
玉嬌龍木然中隻感到心裡一陣隐隐作痛,她再也無法自持了,不禁輕輕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就在這時,突然從她耳邊響起一聲:“小姐,那人走遠了。
”玉嬌龍猛地一震,頓時整顆心都縮成一團,隻一閃間,她已清醒過來,知道自己的背後正守着一隻狼,隻要她一回過頭來,便會立即咬住她的咽喉。
她很快鎮定下來,能手拂拂鬓邊亂發,慢慢回過頭來,若不在意他說:“師娘,你說的什麼呀?”
高師娘閃着一雙帶着綠光的眼睛,挑釁他說:“我說騎馬那人去遠了。
”
玉嬌龍還是若不在意地問:“一個過路人,師娘管他怎的?”
高師娘進逼說:“我倒不管他,是怕你離魂。
”
玉嬌龍的眉毛豎了起來,眼裡閃出射人的購芒,說:“師娘可是喝了酒來?”
高師娘被玉嬌龍的目光懾住了,把已經湧到嘴邊的刺毒話咽了回去,隻不自然地幹笑兩聲。
玉嬌龍不再理會她了,說:“還閑扯什麼,該回去了!”說完便向樓口走去。
高師娘緊緊跟在後面,到了樓口,玉嬌龍謙讓地站在一邊,讓高師娘先走。
高師娘稍稍遲疑了下,不甘退讓,側身跨向前去。
剛剛踏下一級樓梯,她突然感到腰間刺心地一痛,一陣酸麻直上喉頭,她張嘴欲叫,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從她股後飛來一腳,把她直從樓口踢滾下去。
她癱卧地上,絲毫動彈不得;眼裡金星亂迸,大張着嘴猶如死了一般。
她心裡明白,她落到一個身懷絕技、奠測高深的人手裡了。
玉嬌龍站在樓口,向着院子那邊高聲呼喊:“快來人呀,高師娘跌下樓了!”接着,她奔下樓來,站在高師娘面前,帶着得勝之色,欲笑不笑地盯着她。
一直等到高師娘那雙已經轉動不靈的眼珠裡露出讨饒的神清後,才跨上前去,用腳尖在她腰際狠狠一踢,又是一陣錐心的刺痛,頓時間,她感到整個身子都複蘇過來。
玉嬌龍俯下身去,在她耳邊低聲地、但卻是冷厲他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
高師娘點點頭,一聲聲哀吟着。
這時,仆婢們已經聞聲趕來,玉嬌龍趕忙将她扶起,不住地問傷問疼,怨樓怨梯,親自攙扶着她,把她送回房去,玉夫人聽說,趕忙前來探視。
當她問高師娘因何墜樓時,高師娘一口說是“不慎失足”。
晚上,玉母和玉嬌龍閑話時,又談起高師娘墜樓的事來。
玉母若有所思地說:“不慎就會失足。
行路是如此,為人也是如此。
你要切記。
”
玉嬌龍坐在燈前,把頭埋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