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那股帶着草原。
馬革和汗水的氣味。
而今,這一切重又閩現在她眼前,可她的心卻不是在微微顫抖,而是在陣陣發疼。
玉嬌龍正癡迷神往間,羅小虎已飛馳到了沙丘前面。
隻見他微微俯着身腰,緊鎖雙眉,兩眼緊緊地凝視着遠方,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他那奮力奔馳的怒馬,本已遙遙領先,把那二十餘騎遠遠地抛在後面,可他還是火急火燎地不斷揮鞭,拼命催馬向前趕去,要說他是逸逃,後面并無追兵;要說他是沖殺,前面又無敵陣,玉嬌龍從他那雙凝視前方、滿含渴求的眼光裡,突然明白過來:他已是心發如箭,急于要趕到草澤!至于他深深系念在心的人,是自己,還是他那班兄弟,就隻有羅小虎自己才知道了。
玉嬌龍半隐在沙丘頂後,眼睜睜地看着羅小虎從沙丘前面奔馳過去,她希望他回過頭來,卻又怕他回過頭來。
隻一瞬間,羅小虎便已馳得遠遠的了,接着,那二十餘騎也卷起一陣塵沙,從沙丘前飛馳而過。
等他們都已去得遠遠的了,玉嬌龍又牽着大黑馬踏上丘頂,依依地向着遠去的騎影望去。
沙漠上除了留下一串雜亂的蹄印,天空中除了揚起一團塵霧,便什麼也看不見了,玉嬌龍向西凝望,久久神馳。
她身旁的大黑馬也昂首向西,猛然發出一聲長長的悲嘶,那嘶聲像一聲沉郁的哀喚,向空曠的四野飄散開去,許久,許久,都沒有半點回聲。
玉嬌龍回過頭子,撫拍着大黑馬的脖子,凄然一笑,說道:“你為何不早嘶!”
一直守候在沙丘頂後的雪瓶也牽着她的黃膘馬走到玉嬌龍身旁來了。
她向西瞟了一眼,又仰起頭來望望母親,說道:“母親,該上路了。
”
玉嬌龍點點頭,随即一咬唇,翻身跨上了馬鞍。
母女二人剛策馬馳下沙丘,雪瓶忽然勒馬問道:“母親,我們将到何處去?”
玉嬌龍:“你的過已經得補了。
母親也有過,該去補補母親的過了。
”說完,帶着雪瓶策馬向南飛馳而去。
再說馬強假玉帥主劍從肖準手中賺走羅小虎之事,玉帥很快就知道了,他心裡明白,這事定是嬌龍所為,不禁又惱又急,隻得暗暗叫苦。
玉帥畢竟老謀深算,知道事關重大,惟恐牽連往事,禍将不測。
因此,他籌慮再三,有意避開寶劍一事,僅以“馬強叛變,縱虜投賊”奏聞朝廷,最後又以“用人失察,有負聖恩”自責,請求朝廷給予懲處。
不料田項知道這事後,卻乘機傾軋,也忙上表密奏朝廷,說玉帥到西疆後“擁兵自重,納叛儲好,居心叵測”;把羅小虎被賺走之事說成是玉帥“為防敗露,縱賊自保”。
玉帥的引咎表和田項的密奏,都由驿站快馬飛報朝廷去了。
自從出了羅小虎被賺走之事後,玉帥表面上雖仍日裡談兵自若,夜裡展卷從容,暗地裡卻盡日忡忡惶惶,連月未曾甘味安枕。
皇上天威不測,自身安危難料,加上與田項的勾心,對女兒的傷惋,玉帥已變得瘦骨嶙峋,須發蕭蕭。
不到三月,朝廷遣使送旨來到西疆,摘了玉帥總督印绶,削去兵權,饬令立即起程回京,待罪候處。
玉帥一向治軍嚴明,為人廉正,衙署文武官員對他都極為欽佩。
朝廷對玉帥處分旨意剛一傳到衙署,大小文武官員都紛紛到玉帥起居廳房,表表他們的同情和歎惋,有為玉帥不平者,也有為他傷感者。
不料玉帥早已忖度安排,對朝廷降罪處之泰然,安之若素。
他謝過群僚好意,隻帶着沈班頭和兩個家丁,簡單收拾一下行囊,便蕭條上路。
西疆時己入冬,風寒似刀,冰封大地,長雲黯雪,一片蕭疏。
玉帥己脫下官袍,換上一身儒服,頭頂風帽,身披一件貂裘大擎,腰束絲帶,斜佩一柄寶劍,面容雖然略顯幾分憔悴,神情舉止卻仍穩重威嚴,隐露一種沉雄氣概。
他騎了一匹烏骓大馬,走在前面,沈班頭騎着一匹騾子,緊緊跟在玉帥身後。
他手裡仍然握着他那杆多年從不離手的杖棒。
兩個家丁各跨一匹宛馬,趕着一頭馱運行囊的大驢,跟在沈班頭後面。
玉帥主仆四人,取道石河子向去玉門關的驿道迸發。
一路上,玉帥心懷郁郁,隻顧催馬趕路,很少開口說話。
沈班頭也是緊鎖雙眉,神情冷肅,每到一個山谷,或行近一處路口,他總是策騾先去察看一番,然後才肯讓玉帥前進。
玉帥有次等得不耐,笑他行事過于小心,沈班頭卻肅然說道:“人心難測,不得不防!”玉帥啞然一笑,說道:“你擔心馬賊會來劫路行刺?”沈班頭搖搖頭,說道:“我擔心的決非馬賊,而是田項!”玉帥沉吟片刻,說道:“田項雖然恨我,但尚不至喪心枉法如此!”沈班頭隻好默然不語了。
一日薄暮,玉帥主仆四人已行近呼圖壁,來到一條結了冰的小河旁邊,過了冰河便是一片密密的樹林。
沈班頭攔住玉帥馬頭,又要先去探看後再讓玉帥過去。
玉帥見天色已晚,急着趕路,不肯依他,便自策馬過了冰河,直向林中行去。
沈班頭無奈,隻得驅騾趕上,緊緊護在玉帥身邊。
樹林裡靜靜悄悄,毫無人迹。
玉帥回顧沈班頭,笑道:“如何?若依你又不知道要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