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擡頭看去,那個小女孩早沒了蹤影,就連剛才匍匐跪拜的女人們也偷偷溜走了。
所有的商鋪、民宅都緊閉着大門,生怕被牽連其中……
六
頻頭娑羅王正在宮殿裡享用波斯進貢的水晶葡萄,遠遠看見德拉匆匆忙忙地從殿門奔來,隔着老遠就跪下,一邊爬一邊報告無憂的意外之難。“哦,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頻頭娑羅王拿了一顆葡萄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他的反應讓德拉有些意外,偷偷擡頭看着這個已經暮年的君主。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原本重病纏身的頻頭娑羅王如獲新生,不僅幹癟的肌肉高高隆起,就連花白的頭發也重新變得烏黑油亮。
他不敢再多問,匆匆退下。
頻頭娑羅王揮了揮手,宮女和侍衛識趣地退下,空蕩蕩的宮殿裡響起了頻頭娑羅王長長的歎息:“多諾,謝謝你。
” “迅速查出那幾個汲水的女人和那個小女孩,”頻頭娑羅王暴喝道,“再把無憂出事方圓半箭距離的所有人都殺光!剝下臉皮,屍體喂狗,挫骨揚灰!” 繼多諾滅門慘案之後,王城裡再次刮起了血雨腥風。
一時間,濃郁的血腥味引來了無數隻烏鴉,盤旋在王城上空,久久不散。
那一具具被剝了臉皮的屍體,被随意丢棄在野狗聚集的城外,不幾日就變成了嶙峋白骨,成了老鼠的藏身之所。
昏迷了整整半個月的無憂呆坐在床上,任由禦醫小心地一層層揭開滿是幹涸血迹的紗布。
揭到最後一層時,血肉已經和紗布粘連,隻好用溫水化開,可還是撕下了幾絲新長出的嫩肉。
無憂臉上毫無痛楚的表情:“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禦醫沒有作答,隻是别過頭。
無憂哆哆嗦嗦地摸着臉,入手是碎石般的堅硬觸感,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無憂,這是你的命數。
”頻頭娑羅王推門而入,“一代君主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長相。
” “可是,父親……”無憂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頻頭娑羅王長歎口氣,拿出一樣東西:“你如果真的在意容貌,就把這個戴上吧。
” 那是一張人皮面具! 無憂接過面具,敷在臉上,那張人皮仿佛有生命般,緊緊貼住,再也撕不下來。
“難道我的一生,都要在别人的面容下活着嗎?”無憂喃喃自語。
頻頭娑羅王沉聲道:“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 “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女孩!”無憂雙手攥拳,指節“咯咯”作響。
七
在頻頭娑羅王的統領下,孔雀王朝的疆土和武力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先後征服了周邊十餘個小國,成功抵抗波斯王朝的入侵,并予以重擊。他的大兒子須摩在征戰中脫穎而出,為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定為太子。
舉國上下都崇敬須摩的英明神武,期盼這個英俊潇灑、英勇過人的太子早日登基,把國家推向更繁盛的高度。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在宮殿内,還有一個天命所歸的無憂。
自從毀容之後,無憂性格更加怪異,把自己鎖在房子裡,從不見人,甚至連窗戶都拉上了厚厚的紗麗,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入。
每天,仆人會把飲食送至門口,可是第二天,豐盛的飲食依舊原封不動地放在門口,仆人隻好再換上新的食盒。
如此數年,無憂根本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緊密封閉的屋子更是從未打開。
有人說無憂忍受不了自己醜陋的相貌,早就自殺在屋内,隻是頻頭娑羅王礙于輿論,把這個秘密掩藏了起來。
不過也有人說,他們經常會在午夜聽到屋子裡有人竊竊私語。
謠言越傳越廣,最後人們都說,無憂已死,屋子裡遊蕩的是他的鬼魂。
頻頭娑羅王為了不讓帶着怨氣的鬼魂為禍王城,把鬼魂封印在屋裡。
更詭異的說法是,宮殿裡每個月都會莫名其妙地失蹤一個仆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是因為無憂其實沒有死,而是把仆人的臉皮割下,糊在自己臉上來掩飾可怖的容貌。
一時間,緊鎖的房屋成了仆人們談之色變的地方,就連負責送飲食的仆人,都偷偷把食物倒掉,再也不敢靠近。
月夜,恒河帶來的濕潤空氣使得王城甯靜祥和,居民在疲憊中進入了沉沉夢鄉,準備迎接新的一天忙碌的勞動。
無憂那間緊鎖的房屋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漆黑的屋内,一個表情呆闆的男子頹然坐在床邊,凝視着地面,久久不動。
“無憂,你要振作啊。
咱們孔雀王朝這幾年可繁盛了,你應該出去看看呢。
”一個女人的聲音。
無憂依舊一動不動。
“雖然你的臉被毀了容,可是你也要勇敢面對啊!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在意自己的相貌?” “你不知道我有多醜。
”無憂終于說話了,或許是久未說話的原因,聲音幹澀嘶啞。
“再醜的帝王也是帝王。
一個國家需要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