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瞞不過他,一時倒也放松了,“他不是……”“不必跟我說什麼。
”
韓樸擺手,“我隻是提醒你,若隻是那什麼印捕頭倒沒什麼,但不巧得很,昀王和蕭雪空都在這裡,他們可是十個印捕頭都比不上的,你小心些。
”
“嗯。
”
離華點頭。
“那我走了。
”
韓樸轉身,剛擡足又頓住,回頭看一眼離華,思索了片刻,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抛給她,“既然你要救他,那這東西便送給你吧。
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以後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全看你自己吧。
”
話音未落,足下一點,人已飛躍而起,眨眼即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離華呆呆站在院中,看着手中猶留體溫的瓷瓶怔怔出神。
今夜大悲大痛,全不似這隐忍數年的自己,可是……能将滿腹怨恨傾吐而出卻是全身一松。
握緊手中瓷瓶,推門進屋,無論面對的是什麼!剛挑起簾子,便見應躺在床上的人衣冠整齊地立于房中。
哼,是覺得這裡太髒了太惡心了要離開了嗎?離華自嘲地笑笑,卻是滿不在乎地走進房裡。
“東陶野見過琅華公主。
”
房中的人卻大出人意料之外地屈膝行大禮。
離華當場愣住,片刻後反應過來,隻覺得諷刺異常,尖聲道:“你這是在嘲笑我麼!”“陶野昔日曾聞北州琅華公主有‘琅玕之花’的美名,今日方知名不虛傳。
”
跪在地上的人——東陶野——朗聲道。
“閉嘴!”離華厲聲叫道,冷冷盯住他,“你也敢來譏嘲我!”東陶野擡首,目光炯炯地看住離華,那褐黑的眸子坦然清澈。
“剛才那人所言是有道理,可也非全然正确。
人是應自強自立,可非以人人皆類青王。
青王文才武功莫說女子,便是男兒,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可與之比肩。
雖說人應自信,不應妄自菲薄,可人必須承認有一些人就是比自己出色,無論先天才慧還是後天成就,就是要勝出許許多多的尋常人,那樣的人是讓人驚歎向往,可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世間營營,衆生萬象。
公主纖纖女子,曆經國破家亡卻可放手仇恨乃是智;可棄榮華尊位走入江湖乃是勇;身心遭劫卻可生存至今乃是堅;厚葬忠仆乃是義;肯施手救助傷者乃是仁,如此智、勇、堅、義、仁的公主,普天中又有幾人可比?而能有忠仆生死相随,必是可敬可愛之人!”離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都說了些什麼,屏息呆立。
“青王天姿鳳儀已是神話,可公主曆悲喜憂患,有愛恨情仇,乃是活生生的真實人生。
所以公主無須與青王相較,也無須與任何人相比,琅華公主就是琅華公主,不是惜雲公主,不是純然公主,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琅玕花!”東陶野一氣說完已是面色發白,跪在地上的身軀已有些抖,可他的神情卻依是那樣的坦蕩真誠。
房中靜靜的,隻有東陶野因傷痛而有些粗重的喘息。
“我也有智、勇、堅、義、仁之性?我也是可敬可愛?我是獨一無二的琅玕花?”很久後,離華喃喃念着,似笑似泣地看着東陶野。
“公主是這世間唯一被贊為‘琅玕之花’的琅華公主!”東陶野的神色肯定而朗然。
離華猛然擡手撫住臉,沒有痛哭,沒有哀泣,可身子卻如風中落葉般顫動,指間淚珠滾落。
她,貴為公主時,雖享盡榮華與寵愛,偏生她心底卻是好勝的,她不忿華純然比她美貌,她不平風惜雲比她有才,她總想着有一天超越她們,可最風光之時也是在她們的陰影之下。
而今她們,一個貴為當朝皇後,母儀天下;一個已成傳奇,萬世傳誦。
她……她卻淪為下賤,曆盡苦難,與她們更是天遙地遠!可是他……他卻說,她不必與人相較,無論是尊是卑,她就是她,她是北王的女兒,是北州的公主,她也是可敬可愛,她是世間獨一無二!這一生,何曾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這一生,何曾有人如此看她。
莫要說永遠視她如天真小兒的父兄,他們的眼中隻有寵溺;而那些臣子侍婢眼中的她,隻是個任性無知的公主;甚至昔日對她愛護有加的風惜雲,她看她,不也與那雍王一樣,憐惜中帶着一絲戲谑。
可是他……他卻是這樣看她。
當她是平常人,當她是活生生的人,認為她可敬可愛……這一刻酸楚難當,這一刻悲喜交加。
這一刻便是天崩地裂,便是無間地獄,她……也無憾。
東陶野隻是靜靜地跪着,靜靜地看着,沒有溫存的拭淚與撫慰,隻是看着并等待着。
也不知過去多久,當離華,哦,不,是琅華,白琅華放開撫臉的手,淚痕猶在,眸中猶存淚水,可她的神色已變。
沒有怨恨凄苦,也非冷若冰霜,那臉白白的,那眸澄澄的,那笑純純的,那是美麗無倫的琅玕花。
“東陶野,我知道的,東殊放大将軍之子,‘撫宇将軍’東陶野。
”
白琅華清清脆脆地道,“琅華不過一州公主,哪能受将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