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望着地面,似看不到那黑色的棺木,便可以否認他的兄弟躺在了那裡。
“這個……主上不用謝小僧。
”仁誨的十根手指絞在一塊,不自覺地越絞越緊,“小僧不過憑心而為。
”
“小師父仁心無畏,日後必能成佛。
”風惜雲微微勾起唇角,想給他一個和藹的笑容,但終究失敗,一雙眼眸瞬間浮現而出的,是深沉的凄哀。
年輕的小和尚仁誨那時隻覺得女王的笑太過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女王纖細的肩膀上,而女王卻依然要微笑着挑起。
那一刻,他很想如師父開導來寺中禮佛的那些施主一樣,跟女王講幾句佛語,讓女王輕松地笑笑,隻是那時候他腦中一片空白,最後他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主上亦是仁心無畏之人,日後必得善果。
”
說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露齒一笑,不知是他的話還是他的笑,女王也終于綻顔笑了笑,雖然笑容很淺,但很真實。
很多年後,已是佛法精深、受萬民景仰的一代高僧仁誨大師,回憶起當年與青王惜雲那唯一的一次會面時,依然說:“仁心無畏,青王惜雲誠然也。
”
隻是那時候的他,說出此語時帶着一種佛家的歎息,即算是一句贊語,聽着的人卻依然從中感受到一種無奈的悲怆。
而此時的風惜雲,移目看向棺木,然後吩咐道:“徐淵,将包承送回王都吧。
”
“是。
”
“主上,請等一下!”仁誨猛地想起了什麼,忽然匆匆跑進了後堂,片刻後手中抓着一支黑色的長箭過來。
看到那支長箭,風惜雲眸光瞬間一冷,然後深深吸一口氣,“這是?”
“這是從包将軍身上拔下的。
”仁誨将那長箭遞給風惜雲。
風惜雲接過長箭。
箭尖上染着暗紅的血迹,她手指輕輕撫摸着幹涸的血迹,想着就是這支箭取了包承的性命。
長箭比一般的鐵箭要細巧些,銀色的箭身,銀色的箭羽,無須追問,這定然就是霜羽将軍秋九霜的箭。
想至此,她蓦然一驚,攻城的确是秋九霜,能一箭取包承性命的必也是她,但出現在鹿門谷的卻是……那她去了哪裡?難道……
風惜雲猛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徐淵!”
“臣在!”
“傳令,晏城留下七千風雲騎駐守,餘下随孤即刻啟程班師無回谷,另傳孤的旨意,着謝将軍派一萬禁衛軍速駐晏城!”
“是!”
無回谷裡。
“公子。
”豐蘭息的營帳外傳來齊恕的喚聲。
“進來。
”帳内軟榻上斜卧着的豐蘭息,正望着小幾上擺着的棋盤,獨自一人凝神思考着棋局。
“公子,今日對面忽有了冀州争天騎的旗幟。
”齊恕的神色頗有些緊張。
“哦?”凝視棋局的豐蘭息終于擡頭看他,“如此說來,争天騎已到無回谷了?”
齊恕點頭,内心擔憂起來,“主上親自去阻截争天騎,而此時争天騎卻出現在無回谷,難道主上她……”
豐蘭息卻渾不在意,自軟榻上起身,“那女……你們主上既親自去阻,争天騎便不可能過她那一關,現在争天騎出現在無回谷,那麼……”他垂眸看着棋局,刹那間眸中閃現鋒芒,“那麼這必是另一支争天騎!”
“另一支争天騎?”齊恕一愣,“公子的意思是說,攻下晏城後,他們即兵分兩路,一路追擊李将軍,一路直接來無回谷相助?”
豐蘭息點頭,“齊将軍,傳令下去,今夜除巡衛外,全軍早早休息。
”
齊恕又是一愣,道:“公子,現在争天騎既然來了,我們更應全神戒備才是。
”
“你們主上若在此,你也這麼多疑問嗎?”豐蘭息的目光落在齊恕身上,墨黑的眸子深得看不見底。
隻這輕輕一眼,便讓齊恕心頭一凜,慌忙垂首,“謹遵公子之令!”
“下去吧。
”豐蘭息依然淺笑雍容,神色間看不出絲毫不悅之态。
“是!”齊恕退下。
“齊将軍。
”
齊恕剛走至帳門處,身後傳來豐蘭息的喚聲,他忙又回轉身,“公子還有何吩咐?”
“派人送信給你們主上。
”豐蘭息語氣淡淡的,墨色的眸子掃過棋局後,再度落回齊恕身上,“雖然我知道,即算你沒有我的命令也會快馬送信予你們主上,不過我還是說一句的好,送信的人直往晏城去就好了。
”
齊恕心頭一驚,然後蓦然明白,主上雖說是攔截争天騎,但之後定會前往收回晏城,想不到這位蘭息公子竟是如此熟知主上之性。
他恭敬地垂首,“是!”
“可以下去了。
”豐蘭息揮揮手。
待齊恕退下,他走回榻前俯視着棋盤,然後浮起一絲趣味的淺笑,“争天騎果然來了!這一次……無回谷必定會十分熱鬧!”
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