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有提出任何要求的情況下,主動把錢送過去,他覺得這是多此一舉。
而且,要與字據同時交給對方,這樣做太沒意思。
字據就像某事件的調停書,透着殺氣。
“無論如何需要字據嗎?”
“一千萬日元都給她了,所以,最好事先寫個字據。
”
生活經驗豐富的立野一解釋,秀樹也茅塞頓開。
但他又想,拿出這樣的字據,也許反而會激怒對方。
“我不帶字據去不行嗎?”
“你若懶得帶,我可以拿着去,委托律師也行。
不管怎麼說,隻要有這份字據,往後她再說什麼都不怕。
”
立野甚至考慮到将來這個孩子繼承财産的問題。
說實在話,目前,秀樹根本不想考慮那些事。
當然,立野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然而,東子不會提出那樣的無理要求。
“怎麼樣?”
“嗯……”
秀樹未加可否。
立野又試探地問:
“你還迷戀着她嗎?”
即便問及此事,秀樹也難以馬上回答。
說真的,近一個月以來,秀樹滿腦子是如何讓東子堕胎的事,根本無暇考慮是讨厭還是愛之類的問題。
不用說,兩人多次幽會,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所以,他不會讨厭她。
但是,自從她說非要生下孩子以後,他對她的印象有所改變,這也是事實。
從前,秀樹肯定地認為東子是出類拔萃的女人;而現在,東子是相當棘手和任性女人的印象在他頭腦中占了上風。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讨厭東子。
她雖然經常提出麻煩要求,但一想到那是因為愛自己,就仍然覺得她非常招人喜歡。
所以,說是又愛又恨、“愛恨參半”,更為恰當,不過若如實将這種想法說出來,立野又會指責“如此暧昧可不行”。
秀樹一時間找不出适當的語言,便緘口不語。
立野再次問道:“依然喜歡她嗎?”
既然不能明确說出“讨厭”二字來,那麼,要說“喜歡”的話,還确實是“喜歡”。
“不過,沒有和她到一起去的心吧?”
“不,哪有那種事……”
東子确實是個有魅力的女人,但秀樹從未想過抛棄今天的家庭與她結合。
在這方面,東子當然具有相同觀點,他們當然都想保持既不破壞現有家庭又尺度分明的成熟愛情。
“那麼,說到底你們也就是尋個歡樂吧?”
得出這種結論又不對了,立野好像執意要使事情黑白分明。
“我還沒考慮那麼深,所以……”
“那麼,可以就此和她一刀兩斷吧?”
說心裡話,秀樹對東子仍舊戀戀不舍,他沒有辦法隻得首肯。
“要是那樣的話,事情就簡單啦。
冠冕堂皇地帶着錢和字據,對她說‘從此一刀兩斷’就可以了。
她若因此惱火,就更便于與她斷絕關系。
”
隻因是第三者,立野說得輕而易舉,但秀樹依然想不通。
他沒有适當的話回答,隻好默默不言。
繼生魚片之後,又上了白煮河豚和魚白醬湯。
魚肉收拾得非常好,方才往上撒調味品時還在微微動彈,新鮮極了。
“再來一碗!”
立野将空鳍酒碗推到櫃台上,打開湯碗蓋喝魚白醬湯。
“太鮮美了,喝下它從心裡覺得暖和。
”
的确,魚白和醬溶于湯内,口感滑潤而稠糊。
“你怎麼樣?”
被立野這麼一說,秀樹也加了一碗鳍酒。
“大的日本餐館也不錯,但是,河豚還是在這種不怎麼整潔的地方吃為妙。
”
立野打趣地遠望着廚房,但老闆忙着做飯好像沒聽到。
“難得吃次河豚,再來點兒有意思的就更完美了。
”
确如立野所述,因發生了這件事,隻能與立野兩人喝悶酒。
如果沒有特意要商量的事,早像以前那樣,一年之中有親戚陪伴着聚會多次了。
對此,立野也有同感,因為這次的事情,他覺得與秀樹的關系更親密了。
“不管怎麼說,我是站在你一邊的。
我佩服你,所以,希望你以後不出什麼棘手問題,順順當當地當上社長。
”
立野這麼一說,似乎這次問題若處理不當,就會釀成大丅麻煩。
“趁現在,必須果斷了結此事。
”
“……”
“怎麼樣,去見見她試試看嗎?”
秀樹下定決心,從容地點點頭:
“就照您說的,試試看。
”
秀樹心中對帶着錢和字據之類的去見她,仍有抵觸情緒,但他覺得此事應按老于世故的前輩說的去做。
“要去就越早越好。
”
“是的,就那樣辦?”
秀樹口中說着,眼睛瞟了廚房方向一眼,立野“撲哧”一笑說:“不過女人實在是莫名其妙。
”
秀樹不知所雲,轉過臉來。
立野又說:“女人是魔術師。
”
“魔術師!”
“是的,女人簡直是變戲法兒的。
大概就是做愛時你那為數不多的幾滴注入她的内部,十個月之後,那就是你的孩子,并從她的肚子裡來到世上。
即使有用手帕變鴿子的戲法兒,也沒有如此高明的魔術。
”
季樹面露似懂非懂的表情,立野将一隻手放在秀樹肩上說:“這次你上了高明魔術師的當,隻能認為是讓你見識見識日本的一流魔術。
”
秀樹毫無笑意,但也隻能表示認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