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飯店,而後的一切,總讓人覺得極為反常,好像有許多無法自我控制的異樣之處。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源于這封信。
不能生育的東子看到這封信,無法泰然處之。
但是,如此重大的事情,難道東子以前一無所知嗎?
突然觀看,發現點滴快要完了,秀樹起身按下東子枕旁的按鈕,護士來後重新換了點滴。
“她一直這樣睡着,可是……”
秀樹一問,護士就邊為東子診脈邊說:“呼吸和脈搏都很正常,恢複意識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沒關系。
”
秀樹點點頭,護士離去。
秀樹看表,已過六點。
再過一個小時,就是早晨,人們開始活動,城市的一天即将開始。
秀樹望着未全部打開的窗子,瞬間想到家。
但好像要立刻排除家庭念頭似地到床邊看着東子。
事到如今,秀樹無心回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什麼時候回家都一樣。
即使到了該去公司上班的時間,隻要東子不醒就用電話告知晚到。
一定要陪在醫院裡,哪怕日後釀成大禍,今天也情願守在東子身邊。
秀樹這樣決定之後,又想到如果東子的丈夫出現在這裡的話……
但是,據信的内容分析,他好像出差在香港,即使返回日本,隻要我們不與他聯系,他不會知道東子住在醫院裡。
也許本應與東子丈夫聯系,但病情并不那麼嚴重,證實東子希望見丈夫之後再聯系也不遲。
若說東子應挂念的,不是她丈夫的事,而是手中持有的别人寫給他的信。
假如他因得知“由加利”分娩住院回到日本,一定會不聲不響地趕往她住的醫院,因此,會發現沒收到信而大吃一驚,不過,記述如此重要事情的信件竟然明目張膽地寄到家中,未免也太缺乏警惕性了。
隻要寄到家裡,就可能被其妻東子發現,為什麼要往家裡寄呢?
至此,秀樹進一步推想。
或許,這封信是在預料到會被東子發現的情況下寫的。
内容自不待言,居然在信封背面堂而皇之地寫着女人的姓名,而且,還故意趕在她丈夫不在時寄到,其目的顯然是希望東子能夠看到。
如果是明知會被發現而故意寄到家中,那麼,信是向原配東子發出的挑戰書。
我能順利地生出孩子,得到您丈夫的愛。
因此,無生育能力的您應退出,希望還您丈夫以自由。
難道不正是為了表明上述觀點才寄出這封信的嗎?
看着東子昏睡不醒的面孔,秀樹回想起以往與東子的交往。
最初聽到東子說懷孕是去年八月。
驚恐、慌張地懇求她堕胎,她卻拒不聽從。
因自稱已懷孕五個月,秀樹便認可她生下孩子。
決心剛剛下定,便發現是僞裝懷孕,因此,心理踏實,可怒火中燒,毫不客氣地追問她騙人的理由。
在聆聽東子訴說的時候,怒火漸漸平息,代之以滿腔同情,知道為人倔強的東子也有傷心事。
之後,與她的交往比以前更親密,至今已将近四個月。
這期間,好像為了消除某種心理,她上床時格外熱情奔放。
但其它時候則顯得無精打采,工作沒有幹勁兒,身體漸漸消瘦。
郁悶與狂躁的情緒差異十分明顯,精神持續處于不穩定狀态中。
接着,她服用的藥量漸漸加大,最終釀成昨晚的事件。
“為什麼?”
秀樹氣的是,自己一直沒注意到這些情況。
不過,如今他能深深地理解,東子确實已處于山窮水盡的境地。
如同秀樹終日為東子腹中的胎兒即将落生而栗栗畏懼一樣,東子也為丈夫的孩子在其他女人腹中長大感到芒刺在背。
她感到無地自容,為了和丈夫的女人攀比,她不是才僞裝懷孕的嗎?
雖然是突發奇想,但仔細琢磨,時間的節拍正好相符。
如果東子懷孕屬實的話,她現在正好應該分娩。
想到這完全一緻的日期,秀樹覺得東子理應從去年就已知道與她丈夫勾搭的女人已經懷孕及其預産期了。
“難道果真如此……”
丈夫正要讓外面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不安的心理使她如坐針氈,本不能生育的她便努力僞裝成懷孕,還稱其理由為“因為您很體貼人”和“我可以撒嬌的隻有您一個人”。
誠然,上述原因也許存在,但東子為敗在那個女人手下而悔恨,進而想體味與那個女人相同的感受而将自己僞裝成懷孕。
難道這不才是真正的原因嗎?如今,已知道那個女人終于生下孩子,恐懼的事情已變成現實,無法控制驚恐萬狀的心理,最後吞下安眠藥。
“是這樣吧?”
秀樹問道,東子沒能回答。
但秀樹看到,未回答的東子嘴邊露出剛強和悲痛神情,口形略微歪斜顫動。
秀樹慢慢地将唇貼近了她的嘴,親吻她。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