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失掉我的傀儡。
于是我立刻念起了咒,趕快把陸希潘收回了畫中。
江楓忽然間找不到對手了,滿腹狐疑,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這時候我可不敢出來,隻是躲在屏風後面看。
經過這一番稀奇古怪的惡戰,我想江楓都瘋了,若是看見我,定然不會饒過。
家裡再沒别的人,此時江楓紅了眼,沒命的在屋子裡找來找去,開窗推門,劈開桌椅,一面嚷嚷着:‘陸希潘,你給我出來,今晚你我做個了斷——一輩子的了斷!’事情超出了我的計劃,我隻是擔心他找出端倪,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果然一會兒,他沖到卧室去了,接着尖叫一聲。
陸希潘失了魂的身體,也就是屋舍,就停在那裡面。
我都快吓暈了。
“‘早知道是你,早知道是你!’我隻聽見他瘋狂的叫喊,‘我早就看出來是你的招數。
你竟然甯可死也不放過我。
’
“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偷偷跟到窗下,發現裡面一地的血,浸透了鳳尾羅帳。
陸希潘的身體放在床上,剝了衣服。
江楓就跪在那裡,用他的佩劍,一劍一劍的往那屍身上砍過去。
他的臉映在燈下,青白扭曲。
劍光一閃一閃,屍體血流如注。
我想糟了,這下子陸希潘徹底沒救了。
江楓還在發了瘋似的砍殺着,說:‘你如何對我,我也如何對你。
’
“我捂了眼睛不忍再看,躲在窗下不敢出氣。
過了很久,裡面沒了動靜,隻有幽幽的喘息。
我鼓起勇氣再看一眼,床上的屍體——如果那個還叫屍體的話,已經變成了一堆碎肉,辨不出形容。
不知怎地,看着這樣的陸希潘,我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江楓臉色怪怪的,把自己那隻滴血的斷腕插入碎肉堆裡,直浸至肘,似乎想汲取裡面的血肉。
一會兒忽然一頭栽入那些碎肉裡,狠狠塗抹着,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我隻聽見他喃喃的說:‘原來我們彼此都不能放過。
’”
唐小謝聽得臉色煞白。
墨尋無卻是一陣青一陣紅的過不去。
薛華丹停了一會兒,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陷入了當年恐怖的回憶中不能自拔。
過了很久,她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回到客廳裡,瞪着陸希潘的小照發呆。
頭一次覺得他那雙眼睛如此可憐,似乎快要哭了出來。
我本來以為江楓會自盡,可是當我回到卧室時,他已經不在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我隻好把那堆碎肉和着帳子被褥,一起收拾到棺材裡釘好,再給陸希潘發喪,設法一切安排妥帖,不能讓圓天閣看出問題來。
不過,墨先生真是厲害,依然發現了那具被江楓糟踐的不成樣子的屍體。
”
墨尋無道:“在那以後,江楓就失蹤了。
因為那時老閣主剛剛過世,圓天閣内亂連連。
事情也就擱下了。
後來新閣主向我重提此事,大家都猜測是夫人抓住了他。
現下看來,隻怕是他畏罪逃跑,以為陸希潘是死于他的劍下。
”
“難道不算是嗎?”薛華丹道,“我收了陸希潘的魂,并不是要他性命。
而江楓壞了他屋舍,他可不是永遠作傀儡了。
後來我隐居斑竹山,覺得拿陸希潘的傀儡沒有辦法。
他有一天托夢跟我說,要我把江楓的魂也收了來。
我說我懶得折騰了,不理他。
他就糾纏我,說難道我不恨江楓嗎。
我想也是,我本來就是找江楓報仇的,隻是卻找不到此人。
陸希潘的魂自告奮勇,說他去把江楓引過來。
我開始還不信,他們倆都鬧成那樣了,還有什麼情意可言。
結果卻真的叫他勾來了。
“江楓是想活下去的,他一直都想好好活着。
可是陸希潘牽住了他的心,生生死死都放不開糾纏和折磨。
那些年他流落江湖,無所事事,成日買醉澆愁,想忘掉過去。
他一直神智不清,陸希潘的傀儡伏在他耳邊好言好語喚幾聲,他就又風魔了,跟着陸希潘就走,一直跟到斑竹山。
我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走路總是踉跄,手總是不住的抖,連劍都拿不起來,恐怕連我這樣一個弱女子,都殺不死的。
是喝得太多了,圓天閣的名劍之一,堕落到這等地步,你叫他怎麼回去見歐陽覓劍呢?我也沒用迷藥迷住他,隻消每天給他一點酒,他就如同死人一樣了。
有時我都想,如此廢人一個,我攝他魂作甚麼!”
薛華丹含酸帶諷:“不過,既然陸希潘有這個願望,我就把江楓關在地下。
隻等血嬰花一開,讓他們在畫中作一對團圓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