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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短篇 琉璃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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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着。

    一、二、三、四、五具骨架,外加一個…… 第一具骨架還算正常,隻是背脊後凸,像一隻死駱駝,想來是個老人。

     第二具骨架,胸廓大得像一隻桶,肋骨根根碎斷。

    他佝着身子半坐着,似乎臨死前還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第三具骨架,并不是通常骨殖的灰白色,卻閃着琉璃似的藍綠光,鬼王燈一樣。

    長骨全都變成了蜂窩,一碰就碎。

     第四具骨架,沒有了左邊胳膊,像是被銳器齊肩劈下。

     第五具骨架,兩條腿全都沒了。

     後面那個高高的東西,也是骨殖罷,罩着白布。

    她是沒有勇氣掀開來看個究竟了。

     魔窟啊…… “你膽子倒不小。

    ”淡淡的聲音不知何時到了背後。

     奕是一襲黑衣從頭到腳,幽靈一樣飄過來。

     “不看看最後一個麼?” 他走到那塊白布前面。

    菁兒緊緊蒙住了眼睛。

     然而他沒有把布拉下來,隻是跪在了蒲團上。

     “你以為這是誰?這是我的師父、太師父還有曆代的師祖。

    ” 原來如此!她緩緩的把手放下。

     “從第一個師祖來到大漠,一直到我,一共有七代了。

    我們的琉璃工藝,是天下無雙的,什麼樣的東西,我們都做得出來。

    然而有一件東西,折磨了整整六代人,一直沒有煉成。

     “就是那個琉璃頂。

    兩百年前,我的第一個師祖遠離中土,在這個大漠裡用琉璃煉出了一座寶塔,想要有一個精彩絕倫的塔頂。

    他奔波了一生,采集各種各樣的礦石,篩選形形色色的彩砂,熔在一起,但到死也沒有作成琉璃頂。

    傳到第二代,那個師祖是個很勤奮的人,他在琉璃堡工作了一輩子,每天都在窯裡,和琉璃同吃同住,希望有志者事竟成。

    如此四十年,他得了嚴重的肺病。

    你可以看看這個——” 菁兒看見那依稀是人的肺,又黑又硬,像兩塊大石頭。

     “——這樣的肺。

    到了最後,他已經完全不能呼吸,活活憋死了。

    煉成琉璃頂的重任落到了三師祖的肩上。

    三師祖人很聰明,不像他師父一樣反反複複的在窯裡燒琉璃。

    他靜下心來,鑽研了無數典籍,又找來各種各樣的奇石怪藥互相配匹,做了很多很多的試驗,希望尋到一個合适的配方。

     “三師祖死于中毒,你也看得出來。

    他試驗的東西,很多都是天下至毒至損的藥物。

    不過他臨死之前,忽然頓悟了。

    那時他已經不能說話,就翻出一本古書,交給了四師祖。

    ” “秘方在那本書上麼?”菁兒問。

     “可以這麼說吧。

    ” “但為什麼你的四師祖、五師祖還有你師父,都沒有煉成呢?” 奕想了許久,道:“那是因為,方法還有問題。

    我的師父也死了,但他給我留下了一句話,對于煉成琉璃頂,是至關重要的。

    我想到了我這一代,終可以煉成了。

    ” 這樣自信,菁兒卻想,你若煉不成,叫我等到什麼時候呢? 奕仿佛看穿了她的心,又道:“當年第一個師祖遠涉天山北高峰,采天池瑪瑙的時候,遇見過晦明禅師。

    禅師留給他一句偈語:‘瀚海落日,長河不返。

    琉璃絕頂,七世而還。

    ’因為這一句話,我是不得不成功呢!” “瀚海落日,長河不返。

    ”這八個字好怪,菁兒想起了一個古老的故事,暗暗心驚。

    忽然間眼角撇到了白色帷幕的角上,繡線的色彩已十分暗淡了,依稀看出是一個紅色的太陽。

     菁兒瞧瞧奕,忽道:“你的師父們,原來也是個個遮着臉的麼?” “不是。

    ”奕道,“窯裡的火很熏人呢,所以我才帶面罩。

    第一次跟師父進去的時候,我才九歲,被煙氣熏出了多少眼淚。

    一年後習慣了,反而從此一點淚水都流不下來。

    琉璃其實很脆弱的,燒制的時候,一沾上水,就會破碎掉,讓琉璃師前功盡棄。

    所以,我們都是沒有眼淚的人。

    ” 沒有眼淚的人? 菁兒勉強笑了笑,道:“這裡不是窯洞,你可不用帶了。

    ” “放肆!”奕忽然惱怒起來。

     她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的望着他。

     “忘了我對你說過什麼?琉璃頂煉成以前,不許看我的臉。

    現在趕快走吧,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

    ”奕好像很懊悔開了話匣子,“以後不許再進來。

    ” 她低下頭,隻好往外溜,然而又停住了。

    他的左手一直放在背後的,竟然還握着一把薄薄的匕首。

     “你要殺我?”她看着心驚。

     奕的聲音又恢複了那種平淡:“私闖祠堂,當然是必死的。

    不過,這一次是我忘了警告你,下不為例。

    别讓赤峰知道了,他可不會放過你。

    ”頓了頓又道,“我說過的話,你都要好好記着,否則懲罰是很殘酷的。

    ” “是死麼?”她冷笑道。

     “不錯。

    ” 其實菁兒沒怎麼把那個警告放在心上。

    隻是琢磨着那句“瀚海落日,長河不返”。

     奕和赤峰,每天早出晚歸,剩了她一個人在沙丘頂上,孤孤單單守着自己的影子,從西邊慢慢轉到東邊。

    雖然奕搬來成堆的琉璃器,讓她慢慢玩賞,可是她眼裡,還是那件“長相守”。

    一天天注視着,把目光化在裡面,數着時間越來越長。

    生生相伴,不死不休。

     不會太久了。

    聽見奕和赤峰在窗下搬木材,片言隻字之間,能夠猜出琉璃頂快要煉成了。

     晚飯後奕忽然進了她的房間:“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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