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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金缕曲 一 灯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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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湖上也頗有些風頭。

    不知她何以本領通天,竟得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兒成令海成公公的扶持,從此飄燈閣裡,無論唱什麼都有人卯着勁兒捧場,名氣越來越大,氣焰越來越烈,做的生意也就越來越大。

    目下南城裡風頭最盛的“明月照流黃”,說的就是飄燈閣的兩大頂梁柱——台前的青衣譚小蕙和幕後的琴師玉流蘇。

    譚小蕙身為女子而入梨園行,倒不比那些成角兒的男伶們更見多少功力,隻是那水秀的扮相,玲珑的身段,卻是男伶們望塵莫及的。

    聽戲的人一樣是長着眼睛的。

    飄燈閣青衣美人兒譚小蕙,捧的人一多,想不紅也難。

    而藏身幕布之後的琴師玉流蘇,則全憑十根手指的修為,賺得滿城的盛名。

    玉流蘇的一手胡琴拉得出神入化,這也還罷了。

    難得是她會七弦古琴。

    不止是會,簡直伯牙再世,中散複生。

    老票友來飄燈閣聽戲,必點的一出是《琴挑》,為的就是聽玉流蘇彈琴。

    一般的戲班子之中,哪裡玩兒得起這些花樣。

    猜不出這玉流蘇一個風塵女子,是何處學來的琴。

    不過,一樣是梨園子弟,玉流蘇倒倨傲得很,即使是天天泡飄燈閣的老票,亦很少有見過她廬山真面的。

    喝彩的聲音大不過了,謝台時,寶藍的衫子在戲台角上一閃,便是露了臉了。

    傳說玉流蘇這女琴師,相貌不在青衣譚小蕙之下,如此影影綽綽,倒更惹得人們議論紛紛。

    這一議論,更是擡高了女琴師的身價。

    有這麼一個搖錢樹子,曹媚娘決不含糊。

    放出價兒來,有玉師傅操琴的戲碼,一出要貴上三分。

    單點玉流蘇一個琴曲,竟要五十兩紋銀纏頭。

    這風月場中,從來不乏自命風雅之輩。

    玉師傅縱一曲千金,也還每每應接不暇。

    銀錢之外,珍珠寶貝收了個滿盆滿缽。

    幾年下來,人都說這玉流蘇兩隻纖纖素手,也能掙回十個飄燈閣了,當是梨園行裡數得出的“闊人”。

     然則這都是面上的事兒,白天戲園子的閑人們眼睛能看得見的。

    飄燈閣的夜晚,潛流着什麼,那就沒人說得清了。

     這一晚雨大,戲早早散了,還留着一道小角門,曹媚娘坐在小腳凳上磕着煙袋。

     “哎喲玉師傅回來了。

    ”曹媚娘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為玉流蘇撐起油傘,“我還道這麼大的雨,李府必是要留客的。

    ”說着眨眨眼睛。

     老車夫一面套馬起駕,一面冷然道:“我們李老禦史何時留過堂子裡的人!” 玉流蘇不以為忤,扭頭問曹媚娘:“又冷又餓的,廚下可有粥?” “我叫譚媽給你溫着呢。

    ”曹媚娘一面殷勤,一面接過玉流蘇懷裡的琴,“這寶貝,竟然弄濕了?玉師傅你也淋了雨不成?” 玉流蘇忙道:“這琴——我自己拾掇便是,不敢勞媽媽費心。

    ” 白粥裡擱了一勺蜜,溫暖清甜。

    燈光幽暗,玉流蘇坐在廚娘譚媽的小凳上,一邊嘬着粥,一邊瞟着地下一灘殷紅。

    譚媽撞見了女琴師清亮的眼光,慌忙抛出一塊抹布,掩住了那攤紅色。

     玉流蘇放下粥碗,站了起來。

     譚媽吓得雙膝顫抖,一下子跪在琴師面前:“玉師傅,玉師傅……” 抖了半天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玉流蘇心生疑窦。

    待要追問,卻又不忍吓壞了這個老下人,怎麼說也是譚小蕙的親娘。

    末了隻得道:“譚媽,你益發老得糊塗了。

    殺了雞,也不把地上的血擦幹淨,叫班主看見怎麼說。

    ” 玉流蘇有暈血的毛病,她瞥了一眼那血迹,一陣惡心,匆匆拂袖而去。

    譚媽攤倒在地上。

     銅盆裡的水散發的茉莉香的氤氲,玉流蘇捧一掬水,潑在臉上,讓薄薄的溫熱,浸透冷雨冰涼的面龐。

    霧氣散去,水中映出一張精緻的鵝蛋臉兒,眉目清朗如同墨筆勾畫一般。

    卸妝後的玉流蘇,膚色是白膩的,卻并非那種剔透的白,帶一點濁重的什麼,凝滞的什麼,仿佛水中沉澱一年年的白沙。

     琴名“喑啞”,靜靜的枕在案上。

    墨綠的絲絨緩緩滑過古舊的紋理,流光的冰絲。

    松香抹在琴弦上,發出嗡嗡的低鳴,如訴如泣。

    玉流蘇凝了凝神,手指一挑,铮铮的撥了起來。

     “綠葉聽鹈訣,更那堪、鹧鸪聲住,杜鵑聲切。

    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間離别。

    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辇辭金阕。

    看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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