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了。
“你竟不認得了麼?”華丹的聲音忽然飄了過來,“這是陸希潘。
”
小謝立刻轉過身,慚愧的笑了笑。
陸希潘,正是薛華丹的亡夫,當年人稱“千山暮雪”,圓天閣七大名劍之中,排名第一。
華丹順手關上了窗,把燈點了起來,一時小屋中漾起了桔色的暖意,小謝帶來的包裹,靜靜的蹲在小桌上。
“是什麼?”
“是梅子,雲南的梅子。
”
陸希潘叱詫江湖的時候,圓天閣還在歐陽軒手裡。
那時唐小謝尚未出師。
她隻見過陸希潘一面,就是在薛華丹的婚禮上。
陸公子風采翩然,折倒滿堂英雄。
華丹蒙着蓋頭,靜靜的守着夫君,新人如玉。
後來小謝開始闖蕩江湖的時候,陸希潘卻已經帶着愛妻退出圓天閣,在江南買田置地,再不涉足武林紛争。
那一年圓天閣人事驚變,他也是不聞不問。
小謝總惦記着要去瞧瞧薛家姐姐,一面也是好奇這琴棋書畫神仙眷屬的日子。
不想沒過幾年,卻傳來了陸希潘病危的消息。
圓天閣的新主子歐陽覓劍知道了,立刻派出樓中第一的名醫墨尋無,務必要救了陸希潘性命。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待墨先生匆匆趕到江南,卻隻撞上一具碩大的楠木棺椁,一個瘦鶴孤鸾一般的未亡人薛華丹。
華丹出身富貴,年輕貌美。
陸希潘屍骨未寒,輕浮之人就紛紛揣測她會再醮。
然則三月之後,薛華丹不顧父母懇勸,斷發出家,在斑竹山隐居修道。
一段武林中人人稱羨的美滿姻緣,收場也是凄美無倫。
“雲南的梅子太多了,我都看花了眼。
伯母特異挑了這幾樣,是姐姐最喜歡吃的。
”
華丹翹起蘭指,拈了一粒梅子,含在嘴裡。
唐小謝是吞下了一半的話。
記得薛夫人還跟她說,陸希潘和薛華丹婚後半年,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歸甯,一起嘗遍了薛府上的種種蜜餞。
薛夫人托小謝帶過來的,隻怕還有當初新姑爺贊許的那幾色梅子罷。
“他們怎麼說?”華丹問。
小謝想了想,道:“伯母依舊是不舍,說姐姐年紀輕輕的,陸姐夫也沒留下一男半女。
她就你一個嫡出的孩子,獨自流落在外頭,怎樣也不放心。
伯父也急。
”
華丹輕輕的“哼”了一聲。
“伯父說姐姐……”小謝看了華丹一眼,“姐姐若是不願守着,萬萬不要勉強自己。
說雖然圓天閣的勢利如日中天,堂堂的劍南薛家,卻也不會怕了他們。
”
華丹站了起來:“父親仍是這般意氣用事。
圓天閣什麼相幹,我又何曾把他們歐陽世家放在眼裡。
若不是自己願意守節,誰還勉強得了我。
”
小謝笑了。
“我在雲南姐姐府上的時候,聽伯父說,姐姐小時,有一個道姑上門來看相,說姐姐身體不好,又命犯孤星,須得從小就出家修行,方可一生平安。
”唐小謝道,“伯母聽見,氣得不行,立時就把道姑趕出門去,後來也沒誰把這事兒放在心裡。
而今伯父重提此事,傷心得不得了,說難道真的被那道姑說中了。
”
華丹不語。
“我最近這兒有點不舒服,大約還是那年小産落下的病根子。
你說怎麼辦?”薛華丹忽然問小謝,一邊按着小腹。
小謝臉上一紅:“我怎地知道。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義父雖然是名醫,我卻沒能從他那裡學到多少真東西。
要不然我回去替你問問義父,或者——小緣也懂得很多。
”
“小緣。
”薛華丹冷笑道,“那個陳緣陳姑娘,不是嫁給了圓天閣閣主歐陽覓劍了麼?”
“啊,是啊。
”小謝轉過臉。
唐小謝有些憂郁的想到,雖然隻有一次,薛華丹淡然的提到了陸希潘。
但是她們都分明的感覺到了,那人清冷的眼神,一直從牆上的小照中垂下來,流淌在夜晚迷離的燈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