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白衣閃過。
“昨晚睡得好不好?”薛華丹端着食盒,飄飄的進來。
“凍死我了。
”小謝裹着被子,不肯出來。
薛華丹微微一笑,伸出兩根手指貼在小謝額上,細細的把她瞧了一回。
“還好,沒有病,”她笑眯眯的時候,眼角總有一道細紋現出來,“起來啦,粥是熱的。
”
淡竹葉熬成的清粥,碧綠清香,小謝低了頭注視一回,用舌尖嘗了嘗,味道不錯。
薛華丹望着她,津津有味的喝了下去,不由得舒了一口氣。
“薛姐姐,”小謝抹了抹嘴,轉過目光,盯着被子上的花紋道,“我今兒就下山罷。
”
“嗯?”薛華丹眉毛一挑,“多玩幾日再走不好麼?”
“明天就是我的義母的外公的忌日,我要趕到天台山去。
”小謝随口扯道。
薛華丹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收拾碗筷。
唐小謝爬起來,巅巅兒跑到房門邊伸懶腰。
那扇紙屏,消失了。
就算是一個夢吧?
晨霧散去,燕子的身影,重又消逝在遠遠的山道盡頭。
一抹陰雲悄悄爬上女冠的額頭,越來越濃郁。
她轉身回屋,栓死了門,關上了窗,定定的看着牆上,陸希潘的小照。
過了一會兒,她麻利的挪開桌子,露出牆上的暗格,暗格裡面有一隻黃澄澄的小香爐,爐上雕着一對猙獰的虎頭,一些連環的圖騰。
薛華丹從袖中摸出一些暗紅色的碎片,放在爐中,置于畫像之下。
然後她搭着手指,喉中發出一種模糊不清的喃喃聲,詭異如同山鬼的夜歌。
不一會兒,奇異的煙幕從爐中緩緩升騰,如金蛇一般在房中盤曲,慢慢的遮住了女冠雪白的身影。
漫天的煙霧中,似隻有一雙陰冷憂郁的眼睛在浮動。
斑竹山的深處,雲霧缭繞着層層密林。
……“所以,表哥的事情,我已經替他辦完了。
”
……“唐姑娘,恕老朽不明白你的意思。
”
……“表哥隻是說,讓我來尋訪薛姐姐,讓我自己找一找看一看。
我找過了,看過了。
這件事情,我不想管。
”
……“不知唐姑娘究竟看見什麼了。
”
……“我一定要告訴你麼?”
……“閣主派在下跟着過來——”
……“回到漢陽,我自會去見表哥,向他一一陳清。
”
……“怎麼!唐姑娘難道看不出來,事情已是迫在眉睫!隻怕我們去的晚了,什麼都完了。
唐姑娘當真不管,那在下隻好先動手了。
”
……“你們不可逼薛姐姐太甚,我不許!”
陽光一絲絲穿過葉隙,林中的霧氣漸漸混濁激蕩起來。
一片枯葉離開了樹頂,打着旋兒,緩緩的漂浮在樹林上方,久久不能墜地。
短劍的路數很複雜,一忽兒如蛱蝶穿花,空靈巧黠,一忽兒如高峽泉出,淋漓飛逸。
劍光星星點點,令人眼花缭亂,應接不暇。
然而劍氣所過之處,招招掃向對手,精妙輕盈,分毫不差,旁的連一片落葉、半莖小草也沒有掃下。
但是那個青衣老者的武功卻是穩重剛猛一道的,他算定女孩兒心軟,不能真的傷他,雙掌護在胸前,隻以微小的步履一點一點閃過短劍的攻勢。
糾纏了一會兒,短劍的星光越來越少,越來越密,卻是越來越亮,緊緊的收攏在老者身邊。
“好功夫!”
忽然樹頂猛地一震,唐小謝一仰頭,發現天黑了。
成千上萬的黃葉呼啦啦的飛卷而下,蓋住了大半天空。
黑暗之中,一種清苦的氣息拂面而來。
“唐姑娘得罪了。
”青袍晃了晃,沖出迷霧,向歸雲谷奔去。
“薛夫人别來無恙——”
女冠手一顫,慌忙站起來。
白袖子一卷,滿屋的煙氣頓時消失了,重新露出牆上的畫來。
她定了定神,站起身來,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角和裙裾,然後反身鎖好庵堂的門,這才盈盈的走出觀宇,立在門前。
“墨先生好。
”她靜靜道。
青衣老人叉手立着,單刀直入:“你不用玩花樣。
”
薛華丹微微搖頭:“我不知道墨先生說的是什麼。
”
墨尋無歎了一口氣,道:“我勸你不要固執。
你以為,躲到荒山野嶺裡面出了家,歐陽閣主就會罷手嗎?”
薛華丹淡淡道:“我一個弱女子,背井離鄉,無依無靠。
要說我和江南第一大門派作對,以至歐陽閣主都不肯放過我,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墨尋無道:“你無需避諱。
從前的事情,我們先撇過不提。
江楓現在你這裡,放人罷。
”
薛華丹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