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天閣的光風堂裡,重新布置起了已故閣主歐陽軒的靈堂。
火災之後,人們發現棺木并未毀壞,現停在光風堂大廳的東北角上,靈柩前拉起了一道雪白的幕布。
淡紫色的輕煙從白幕中洩漏出來。
天氣越發的冷了。
冷雨零零落落的滴下來,堂中彌散着揮不去的潮氣。
那雨水滴在手心裡,方覺出格外冰涼。
原來是細小的冰珠兒,簌乎融化了。
因為有了喪事,紅漆的大門被打開了。
從門口一路進去,用白布和粗大的長毛竹竿搭起了長長的喪篷,從門廳直至大廳。
各式各樣的江湖人,紛紛從這喪篷下面穿過來。
這些都是遠道來奔喪的,代表圓天閣勢力與交情所及的各個大小門派。
這些人一面撣着身上的水珠兒,一面盡量做出鎮定自若的表情。
圓天閣是南方特别是湖湘一帶勢力最盛的組織。
然而最近一個月裡,閣主歐陽軒暴死,閣中内亂,大公子出走的消息亦不胫而走。
隻剩下了多年不露面的女兒女婿出來料理。
那些嗅覺靈敏的,急急忙忙趕到漢陽,懷着看圓天閣的熱鬧心思的也有,更有人想着能趁亂撈一把也未可知。
雖然福建林家二公子林落一向深居簡出,多數人并不知深淺。
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圓天閣的輝煌時代,怕是到頭了。
此時,林落夫婦一身缟素的立在“光風霁月”牌匾下面,彬彬有禮的招呼着客人。
兩人的臉上,都輕輕地籠着一層憂色,顯得溫文爾雅。
一時間那些悼客也被兩人的氣度震懾住了,廳上一派肅穆氣氛。
有心細的人發現,原先那個總是如影随形跟着老閣主歐陽軒的總管江思源,卻是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一直不曾露面。
看看正午将至,林落開始說話了,他如今的身份是代表着歐陽世家。
大夥兒看見這林落,模樣頗為羸弱,語聲聽來有些中氣不足。
說出來的也無非是些套話,感謝大家前來吊唁,圓天閣人丁凋落,晚輩不得不帶病出來主持,還要靠江湖上的朋友們多多扶持。
“林公子啊——”
忽然人群中有人脆生生的招呼了一聲。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門邊站了一個黑衣短打扮的少年,眉清目秀的,嘴角挂了一絲詭谲的微笑。
那少年身法輕靈,三步兩步忽然就到了林落夫婦面前,自報家門道:“在下廬山派徐射言。
奉掌門之命前來吊唁。
”
下面立刻有人議論起來,自來也沒聽說一個什麼徐射言的。
可是廬山既為天下第一大派,能人輩出。
看這少年矯矯不群,說不定是盧澹心暗中栽培的新秀呢。
林落不易察覺的撇了撇嘴,微笑道:“原來是廬山的徐少俠。
失迎失迎。
隻是——”
出其不意的,林落伸出兩根指頭,彈向徐射言的手肘。
徐射言一翻手,忽然就轉到林落身後,抓住了他的肩膀。
這一招有個名目,叫做“雁過孤山”。
廬山弟子學會,常常拿來同伴間戲耍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再無人懷疑徐射言的身份。
林落一面被徐射言扣着,一面無奈道:“我是說,徐少俠不該帶着劍上歐陽閣主的靈堂。
”
“誰說我帶着劍了?”徐射言道,“我下山之前,盧掌門特意交待,上人家的靈堂不可以帶劍的。
”
原來他的劍鞘裡是空的。
林落苦笑:“敢問盧掌門還有什麼别的話麼?”
徐射言道:“盧掌門說,曆代的圓天閣主都有佩劍作為表記。
八年以前,上任閣主把‘風鳴九霄’之劍封存,盧掌門有幸到場為證。
盧掌門此次派在下前來,是要提醒新任圓天閣主,不要忘了把那柄曠世寶劍找出來。
”
“這個自然。
”林落頗為自信的說,他瞟了一眼堂上的牌匾,“歐陽閣主封劍的時候,我未曾到場。
不過事後,他親口說過,‘風鳴九霄’就在‘光風霁月’之後。
”
說着他飛升而起,袖子一卷,抄下了一個落滿灰塵的布包。
林公子動作輕靈矯捷,落地沉穩,惹得衆人交口稱贊。
林落掂了掂布包,臉上忽然閃出一絲驚慌。
布包抖開,落出一把魚紋的古式長劍,隻是那劍鞘裡面,竟然也是空的!
徐射言冷笑:“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