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地方我還沒有去過,打算走走,說不定還能探聽到百尺樓的消息。
于是我又在山中遊蕩了幾天,越走越深。
一路杳無人迹,隻有丹崖碧水鳥語花香,倒也十分賞心悅目。
扮了三個月的糟老頭子,我蹲在山泉邊休息,才發現自己樣子很難看。
于是細細的洗臉,把那些化妝都洗去。
這時就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在招呼我。
擡頭一看,發現不遠處的溪流對面,竟然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說的是閩西方言。
大概意思是我不該在她的上遊洗臉,弄髒了她那邊的溪水。
那時真是年輕心浮,我見對方不過是個小姑娘,又生的清豔可人,便有意逗她多說了幾句話。
女孩有些急了,收拾起自己的籃子往上遊走。
我不經意朝她籃子裡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裡面全是草藥。
有一些還見過,有一些則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我再留意那女孩的裝束打扮,素淨簡單,衣料卻都是上好的,可見絕非尋常人家荊钗布裙的女子。
我一邊裝着繼續洗臉,一邊彈了一顆小石子,把石頭上的籃子打翻,草藥就都沖到水裡。
我急忙跳下去,幫她把草藥撈了起來。
那女孩看來真是一點都不懂武學,反而忙不疊的謝我。
我趁勢再跟她搭話。
那真是個單純得毫無戒備的姑娘,三句兩句就告訴我,她到山裡來是為了找一種花來配藥。
整個冠豸山,隻有一個地方生有那種花樹,隻是路途遙遠,地勢險要。
我立刻自告奮勇要陪她一起去找。
”
歐陽軒說到這裡,不由得自己怔住了。
時隔多年,蒹葭水邊,杜鵑花底,湔裙少女如花的笑靥依然清晰如同昨日。
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微微低着低着頭。
一绺烏黑的頭發垂在雪白的額前。
二十出頭的歐陽軒已是江湖上出名的翩翩佳公子。
雖然男兒志在四方,兒女私情從未往心裡去,但是女孩子們欽羨的眼光見得多了,怎會不明白?不知怎的,他忽然對這個神秘卻單純的女孩子泛起了一絲歉意和憐惜。
後來他們一道往深山裡走。
女孩子走不快,他便慢下腳步來等着她,一面跟她講各種各樣的閑話,逗得她格格直笑。
“她不肯告訴我出自己的姓名家世,說家裡人不讓講。
到了這時,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唐家的人,而且與獨門秘藥密不可分。
我怕打草驚蛇,就不再追問。
不知走了多遠,女孩子忽然說到了。
順着她的手指,我看見幽谷深處,有一棵高樹,樹頂開滿六瓣的大花,瑩白如玉。
我認得這是木蘭,就攀上樹頂,采了一大把下來。
那女孩小心翼翼放在籃子裡,說這真是難得之物。
我想起我們江鄉,有許多的木蘭花樹。
于是我說,倘若她跟我回家去,便有好多好多的木蘭花可以采。
說着我便裝作不小心從樹上跌下來,摔傷了腿。
女孩果然又吓着了,問我要不要到她家裡去包紮一下。
”
小謝聞言,不覺皺了皺眉,心想着歐陽老閣主為了窺探别人的秘密,竟然不惜變着法子騙一個小姑娘,也真夠可以了。
“于是我終于看見了所謂的百尺樓。
原來并非樓高百尺,而是建在百丈高崖上一間小茅屋,下面對着一面深潭。
我想這唐零真是老謀深算。
把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關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為他采集花草,配制獨門毒藥,任是誰也找不到。
那一晚,我終于上到了百尺樓頭,并且找到了唐零為襲擊半山堂而準備的秘方。
她也終于肯說出她的名字,叫做玄霜。
”
歐陽軒垂下頭。
他并非不願意兒子知曉這段隐秘的情事,隻是這許多年不敢面對的是,當年竟是他為了秘藥,而欺騙利用了玄霜純潔如初雪的感情?然則,當真隻是欺騙,抑或是當時他自己也感覺到了一份異樣的情愫,才會有那一段鏡花水月?
“帶我去你們那裡,看看木蘭花樹。
好不好?”玄霜在耳邊,柔柔的低語,“我從小就關在這裡,沒有見過外面的風光。
”
歐陽軒心裡一震,帶她回去看木蘭花,原是一句戲言,不料被她放在心上。
玄霜一頭烏黑如墨,宛轉如水的頭發在散落枕間。
歐陽軒輕輕地撥弄着,做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吃驚的決定:“我帶你回家,去看木蘭花。
”
第二天他們趁着晨霧未散,離開了冠豸山。
歐陽軒一直擔心唐家的人追上來,快馬加鞭,三日之間,已經到了長江邊上。
江對面就是廬陵城了。
玄霜是第一次看見大江。
她靜靜的立在凜凜江風中觀望風景,神情甚是專注。
歐陽軒望着她單薄的背影,心裡七上八下。
他真的能夠把玄霜帶回家去麼?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父親是無論如何不能接納的。
如果知道她是唐家的人,更要視為仇敵。
當然,玄霜為圓天閣帶來了優昙唐家的獨門秘藥。
不過這樣一來,以父親的行事,更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
玄霜美麗,可是江湖上漂亮的名門俠女,歐岩軒也見過不少。
武功性情,才藝風度,玄霜都談不上有什麼特别出衆的。
是什麼讓他戀戀不舍?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