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時間。
”
悲慘的場面,陳緣也算見得多。
卻還是忍不住難受。
“多長時間呢?”
葛傾的聲音更加慈和:“三年。
”
他隻要三年的時間,應該不算很難了?
但是陳緣卻沒有什麼把握。
平素裡見慣了舅舅治病,真的輪到自己,反而手忙腳亂,先給下了一個常用的方子,便奔回屋子查書,看看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對證的。
葛傾沒有留在三醉宮,買了一隻船泊在洞庭君山的後面。
那天晚上陳緣還在翻書,葛家的蒼頭來了,說公子又犯了病,大夫快去看看。
陳緣披了衣裳去瞧,隻見葛傾滿臉青紫,口吐白沫,不停的喘息着,連躺也躺不下。
這是要命的發作,十有八九是救不過來的。
陳緣讓蒼頭去叫沈瑄,沈瑄卻沒來。
陳緣自己忙了一個晚上,總算看看葛傾緩過了氣,就回去睡了。
再睜眼的時候,竟然是第二天的黃昏。
陳緣暗叫不好,忙忙的就跑去船上看葛傾怎樣了。
卧室裡卻沒有人。
陳緣心裡猛地被抽空了,瞪着陳設簡樸的船艙,好像什麼也沒看見。
哪裡傳來的笛聲呢?
清越活潑,如同晶瑩的春雪。
陳緣悄悄的繞到船尾,看見葛傾一襲灰袍,金色的夕陽被湖水片片搖碎,映着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孔,分外生動。
還能吹笛,真是好了。
陳緣不敢攪了他興緻,默默聽一回,自己悄悄走開。
《梅花三弄》,那樣欣悅的調子,竟不像是大病在身的人呢!陳緣想着,忍不住又回頭望望。
夕陽影裡,水光滟漣,那人影看起來頗不真實。
乍一轉身,卻正正碰上沈瑄的注視沉思的眼睛。
陳緣一慌,未及說什麼,一低頭溜掉了。
夜裡便沒了看書的心思。
翻開箱奁找出舅舅收藏的古琴,一弦一柱的調着。
沈瑄會彈琴,小謝也會,陳緣卻沒有學到多少。
一曲《梅花三弄》,彈來彈去像是膠在指尖上,化不開。
于是想着葛傾,在湖上,船裡,不知睡着沒有。
舞刀弄劍的江湖人,笛子卻吹得這麼有情趣。
這樣的人,卻隻打算要三年的性命。
而且,即便是三年,自己也未必能給他呢!
白芙蓉的花瓣,在纖纖素手中揉散,像是薄命的幽靈。
其時葛傾已經三十多歲了。
他走後的一兩年間,三醉宮常來一個客人,歐陽世家的掌門人歐陽覓劍,說起來還是葛傾的師弟,曾經跟陳緣說起過這個大師兄。
歐陽覓劍本來是為着小謝而來。
小謝歸宗認祖,原是歐陽家的小表妹。
可是她喜歡東奔西走,歐陽覓劍過來,往往見她不着。
沈瑄和這歐陽公子又話不投機,結果隻有陳緣招呼着。
一來二去的,倒是和陳緣熟了。
“在下複姓歐陽,名覓劍。
”
早知道歐陽世家的名頭,陳緣微微的驚異着。
那人一笑:“姑娘若覺得不好記,就想着果脯什麼的好了。
”
陳緣忍不住噗嗤笑了。
她知道,歐陽世家的掌門少年老成,聲名赫赫,是個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的人,一般對小孩兒總是和藹可親。
他的葛傾師兄,從前也是這樣的人罷?
隻是落到醫生陳緣手裡的葛傾,已然英雄末路。
這一點連不谙世事的陳緣都看得出來。
他在三醉宮旁邊住下來,一來為了治病,二來也是為了躲避仇敵的捕殺。
沈瑄固然說了不管,但是也沒有什麼人真的敢在君山邊上動刀動劍。
這樣子葛傾總算可以好好修養一陣。
何況他隻想要三年的性命。
“連我都沒有見過他。
隻是在天池學藝的時候,晦明師父常常提起,所以印象深刻。
”歐陽公子說起這大師兄,還是滿臉的崇敬,“有一年師父雲遊到長安撿回來的。
不知誰家的孩子,因為生下來有病,被扔在勝業坊後面一條陰溝裡,——也許母親是一個倡女。
身上隻圍了一條破爛的葛布,所以就姓了葛。
師父看他體弱,本來隻想留在身邊做個小童。
沒想到大師兄是個極要強不認命的。
他十二歲上,徒手殺了天山一帶有名的馬賊女頭子玉面紅狐,名動塞外。
師父這才知道被他偷偷學了不少武功。
後來師父索性正式教他。
師兄很刻苦,十八歲時出師,隐然是天山派中第一人。
“後來的故事為很多人所熟悉。
師兄一人一劍,拜訪五大名山,十八門派,向各路高手挑戰,闖下了不敗劍神的名頭。
江湖上人人刮目相看。
他與廬山的盧淡心真人約戰之時,呵呵,小緣,你不能想象那是怎樣的盛況空前。
一個是鋒芒畢露的後起之秀,一個是道行深久的泰山北鬥,幾乎中原武林的精英都趕來,不肯錯過這場好戲。
一個鄱陽湖,都被船隻占滿了。
可是後來,盧真人卻沒有露面。
”
“是盧真人怕了?”陳緣問。
歐陽覓劍搖搖頭:“不知道。
廬山既不應戰,我師兄就自然而然勝了。
當時有很多人追随在他身邊。
師兄一高興,索性成立了一個‘白龍幫’,自己做幫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