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她,樂姑娘可勸得她麼?”
“樂姑娘也拿她沒辦法,後來……”青梅瞅了沈瑄一眼,道,“後來我到沈公子房裡取了一幅畫兒給她看,她自己哭了一回,後來居然就好了,還問我拿筆在畫兒上寫了幾個字。
”
沈瑄問道:“她寫的什麼?”
青梅道:“我聽樂姑娘說,那是《潇湘曲》,什麼‘一剪斑竹枝,離離紅淚吹怨辭,湘靈一去九山空,流雨回雲無盡時。
’”
沈瑄默然。
季如藍聽到此處,本來蒼白的臉似乎更白了。
青梅歎道:“其實,後來連夫人也說,少爺一定不是蔣姑娘殺的,蔣姑娘那麼喜歡沈公子,怎麼會對沈公子的親戚不好。
”
沈瑄臉紅了紅,青梅看在眼裡,又道:“蔣姑娘在我們面前,從來不肯提沈公子。
偏偏沈公子你老也不回來。
其實,沈公子,你可别怪我做丫頭的多嘴。
你現在為她弄成了這個樣子,應該讓她知道。
她其實很想念你的,卻不知道你的心意,徒生猜疑,有什麼好?”
“後來呢?”葉清塵問道,“她怎麼又回天台山了?”
青梅咬牙道:“都怪那個什麼九王爺姓錢的,找上門來非要見蔣姑娘不可。
老爺拿了許多話來推托,偏他賴着不走,一口咬定蔣姑娘在三醉宮。
”
葉清塵奇道:“錢世駿怎麼知道!”
青梅道:“老爺也奇怪得很。
後來沒辦法,老爺說那錢世駿原來跟蔣姑娘拜過把子,看他也沒什麼惡意,就去問蔣姑娘。
蔣姑娘同意見他,畫了張畫兒,就把他打發走了。
”
沈瑄心想:錢世駿念念不忘的,無非是找離兒要那張吳越王妃地下迷宮的地圖。
難道離兒自己已經找到那地圖了麼?
青梅續道:“本來他走時,老爺叮囑他不要将此事說與旁人知曉,想他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定然守信。
誰知錢世駿前腳走,後腳就一撥一撥的有人來,質問老爺為什麼窩藏妖女,有一回老爺還不得不跟一個婦人動了手,據說是什麼鏡湖派的李素萍,反正也不是老爺的對手。
”
葉清塵微笑道:“鏡湖派的老太太偏愛管這種事。
”
青梅道:“就在那天晚上,蔣姑娘留了一封書信給小姐就走了,說是不給我們添麻煩,回天台山了。
本來我們也沒敢拘束了她,她要走當然攔不住。
不過據我看,隻怕還是因為她久等沈公子不來,心裡難過,才下定決心走的。
蔣姑娘這一走,我也隻好追了過來。
”
葉清塵皺眉道:“追過來?”
青梅說着忽然滿臉通紅,似有愧色:“都是樂姑娘說的,她說那第二粒解藥,先别給蔣姑娘吃,怕她萬一……”
沈瑄歎道:“阿秀姐姐不知為什麼,對離兒總是有些嫌忌。
”
青梅道:“不料蔣姑娘突然走了,老爺就叫我把解藥給她送去,别耽誤了她。
可是天台山那麼大,荒山野嶺的,我怎麼找的到蔣姑娘。
”
沈瑄遂道:“青梅,你将解藥給我,我給蔣姑娘送去。
”
“你病得這麼重,可以去麼?”季如藍有些焦急。
葉清塵也道:“二弟,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我一定幫你辦好。
”
沈瑄笑道:“大哥妙手回春,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想來這幾個月裡,走到天台山去是不成問題的。
”
大家想到他時日無多,一時又是沉默。
沈瑄停了一會兒,又緩緩道:“本來以為,垂死之人,相見也是無益。
可現在,現在……我實在很想看到她。
”
葉清塵歎道:“我送你到剡中。
”
季如藍臉色愈發白了,半日忽然道:“你再留一日吧,我為你收拾,收拾一下行裝。
”
沈瑄有些動容,道:“這次若不是遇到季姑娘,我早就死了,卻未曾好好謝謝你。
”
季如藍呆了呆,忽然道:“你可知道我照顧你,是有目的的?”
沈瑄臉色微微發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季如藍道:“我現在已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又因為生病廢去了武功,将來可無法安身立命。
”她頓了頓道,“我想求沈公子傳我醫術。
”
沈瑄似乎如釋重負,道:“這沒有問題。
隻是我現在無暇給你講解。
這裡還有兩本醫書,并不艱深。
留給你慢慢自學,可有小成。
不懂之處隻好去問别的醫生了。
”
季如藍接過那兩本書,古舊的手抄本,上書“桐山秘笈”,心知是他家祖傳之物,連忙在沈瑄面前跪下,欲行拜師之禮。
沈瑄忙阻止:“你我平輩,這卻不可。
”季如藍執意要拜,沈瑄遂道,“也罷,這是先父的遺物,算我替先父收一個隔世的弟子吧。
”兩人遂以同門師兄妹之禮見過了。
沈瑄不覺歎道:“季師妹,将來好好照顧你自己。
這是我祖母若耶溪陳氏傳下來的獨門醫術,總算不會失傳了。
望你能将它發揚光大。
”
葉清塵看在一旁,忽然道:“季姑娘,你是如何遇見沈兄弟的,還有個錢丹公子呢?”
季如藍淡淡道:“那個錢丹,自己回家去了。
”
沈瑄補充道:“那晚我們在錢塘江上逃命,可巧遇見了季師妹,錢兄弟就把我托付給了她。
”
過了一日,葉清塵和沈瑄便上路去嵊州,青梅獨自回洞庭湖去。
季如藍倚在門邊,目送他們走得看不見了,轉進屋來,捧着那兩本醫書呆立半日,忽然一滴淚珠滾到了發黃的紙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