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洞庭湖來,再看這石碑,忽然福至心靈,頓悟出其實這劍法并沒有藏起來,就擺在這石碑上。
瑄兒,你跟我來。
”
吳劍知帶着沈瑄到了三醉宮前面的一間大廳裡。
燈燭一盞盞點亮,一時間大廳裡燈火通明。
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家具,四面牆壁上卻潑墨淋漓地寫滿了大字。
沈瑄細細看去,多是臨摹古代名作,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有顔真卿的《麻姑仙壇記》和《大唐中興頌》,筋力剛健,雄秀獨出;最精彩的是臨摹懷素的《自叙帖》,真是落紙煙雲,随手萬變,觀之頗有超塵出世,逍遙自在之感。
沈瑄早就知道,吳劍知在三醉宮“洞庭四仙”之中,号稱“書仙”,書劍合一,以一手卓絕的書法劍術名滿江南,這裡想來是他的練功房了。
臨摹不算,他卻想看看吳劍知自己的字寫成怎樣。
卻見南面牆壁上零零散散地寫了幾幅詩,詩句算不得大雅,不過筆力着實令人歎服。
吳劍知所學書法,沿襲“颠張醉素”一脈,走筆潇灑如意,但抑揚頓挫之間,又隐隐然的剛勁不饒,有面折庭诤之風。
觀其境界造詣,俨然不在中唐以來諸家之下。
“飄風驟雨驚飒飒,飛雪落花何茫茫。
”沈瑄還在暗暗驚歎,吳劍知卻道:“瑄兒,你能把那首詩寫一遍麼?”
沈瑄提起筆來,在那面南牆上寫了一遍,憑着記憶把一筆一畫都描摹得十分逼真。
吳劍知細細看了看道:“你果然聰明。
當年我拜師之後,練的第一門功夫就是臨摹這碑文。
我可足足學了半年,才可見形似。
你第一次寫它,就能夠體會到這碑中劍法的要義在于無拘無束而又處處随緣。
可見書讀得多了,連武功都是可以融會貫通的。
”
沈瑄道:“什麼武功,舅舅,這不是碑帖麼?難道呂洞賓的劍法,是用文字的筆畫表現出來的?”
吳劍知道:“不錯。
呂洞賓将他的絕世劍法融入這二十八個字當中告知天下,隻待有緣人來識别。
你看這些字,點為側,如鳥翻然而下;橫為勒,如勒馬之用缰;豎如弩,用力也;挑為擢,跳貌興躍同;左上為策,如馬之用鞭;左下為掠,如篦之掠發,右下為磔,裂牲謂之磔;右上為啄,如鳥之啄物。
筆畫之間的氣韻流露,又暗示了劍招之間力量的運用和轉換。
”
沈瑄道:“可是這樣來記錄一套劍法,畢竟太隐諱。
”
吳劍知笑道:“所以有的人看得出,有的人看不出。
有人看出得多,有人看出得少。
先師也是在江湖上閱曆已久,才明白其中的奧秘。
這就看各人的領悟了。
瑄兒,你的領悟是什麼?”
沈瑄盯着牆上自己寫下的字,默默地想了一會兒。
然後以毛筆為劍,照着筆畫将那詩演練了出來。
吳劍知道:“不錯,你所看出的劍法,與先師總結的大體相類,隻不過輕巧有餘,厚重不足。
你看我練一遍。
”
吳劍知的動作很慢,讓沈瑄看清每一招的細節。
他的劍招平正端莊,進退有度,十足的名家風範。
沈瑄看完之後,自己照着練習。
吳劍知在一旁指點用力訣竅,務求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
如此練了半夜,不知不覺天也快亮了。
沈瑄雖然猜不明白,吳劍知何以又要來教他劍法,但心裡也很高興。
吳劍知說道,這碑文上的劍法是洞庭劍法的入門功夫。
後來沈醉在此之上又創立了幾套劍法,各有特色,但都是以此劍法為根基的。
吳劍知知道沈瑄另學過洞庭派的三套劍法,就讓沈瑄練來看看。
沈瑄這三套劍法是樂秀甯教的,自己練習了這些日子,已有小成。
吳劍知看了,又提示了他幾句。
沈瑄又要吳劍知多教他一些,吳劍知笑道:“鬧了半夜,你年輕人自是不妨,我可乏了。
明日我再繼續教你吧!”
沈瑄謝過,忽然道:“舅舅收我為徒不好麼?”
吳劍知沉下臉來,道:“瑄兒,你可知我為何要教你?”
沈瑄猶豫了一下,道:“舅舅怕我去練别派的武功。
”
吳劍知見他直言出來,倒也有些詫異:“不錯,我同你母親意思一樣,并不想讓你習武,希望你遠離江湖禍患,誰知你已經涉足江湖!你資質太好,又學了天台派的輕功劍法,隻怕我不教你,你就被邪門歪道拉過去了。
那樣我豈不是害了你?從今日起我将本派的武功盡數傳于你,盼你勤于練習,将來有所成就。
但我不敢做你的師父。
我與你母親有約,正式收你為徒,将來我可就更無法在地下向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