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曾憲子道:“你要死,我又攔不住。
隻好趕在你前面死掉。
”沈瑄急了,慌忙道:“曾伯伯,你若因我而死,叫我又何以自處!”曾憲子眨眨眼,道:“除非你答應我,練那本書上的内功,把你的傷治好。
”
沈瑄這輩子也不曾想到過,有人為了要他練武,竟會以死相逼,何況這人還是剛剛相識。
曾憲子見他發愣,又補說道:“我說要死,可不是吓唬你。
老朽在這世上,罪孽深重,早是多餘的人。
卻不像你,大好青年,死了可惜。
你不想想,你的妻子隻是失了蹤,又不一定真死。
要是她今後找了回來,問老朽要人,難道要老朽指個墓碑,說你丈夫就在這裡,進去見他吧——那老朽真不如去死算啦!”說着又往刀尖上撞去。
沈瑄雖不相信曾憲子真要尋死,可他秉性善良,見不得人這樣,隻得無奈道:“曾伯伯,我答應你啦!”曾憲子計策成功,掩飾不住得意之色,微笑道:“這就對啦!尋死,那是很容易的。
能堅持活下去,才是大英雄,真勇士。
”
沈瑄聽見這話,不由得心中一凜。
從那以後,沈瑄就在曾憲子的小木屋中住了下來,在曾憲子的監督下,每日修習《江海不系舟》上的洞庭派内功。
他曾經以為,自己的傷這麼重,練了這本書也未必能好,到了半年之期,照樣可以血盡而亡。
然而他祖父留下的這本秘笈,真的是絕世奇功。
他體内淩亂的氣流漸漸歸順,陰陽合一,吐血的次數越來越少。
到了後來,不僅舊傷再不發作,内力更是大長。
他也曾經希望,蔣靈骞會回來與他重聚。
他每天在那片沙灘上練功,夕陽西下時,就幻想她出現在海上,踏着浪端奔向自己,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然而這樣的情景,也從來沒有成為現實。
他隻是不肯相信,她真的已經永遠消失在這片大海之中。
但他現在也已不再去想殉情。
每到月圓的時候,他就在懸崖上燒一串紙錢,雖然天人永隔,也算是長相厮守。
曾憲子的性情慷慨灑脫,頗像葉清塵,沈瑄與他相處甚好,若是練習《江海不系舟》遇到不解之處,就向曾憲子請教,兩人一同商榷。
曾憲子問過沈瑄的師承。
沈瑄說明了自己的身世,但提到師父,隻好說沒有。
第一個教他習武的人是父親,可惜那時他太小,沒學到什麼。
後來樂秀甯指點過他洞庭功夫,蔣靈骞則以天台的輕功劍術相授,但這些人與他也沒有師徒名分。
其實還是吳劍知教他的最多,可是這個舅舅始終不肯收他為徒,還将他趕出三醉宮。
現在隻怕也認定他是洞庭派有史以來最不像話的門人。
“你幹脆拜我為師吧!”曾憲子道。
沈瑄不允。
“是了是了,”曾憲子恍然大悟,“你終歸是沈家的傳人,還是好好練你爺爺的功夫!”
《江海不系舟》最後附有兩頁歌訣,看來與前面的毫不相幹。
沈瑄和曾憲子讨論了好幾日,也沒得出結果,最後曾憲子說這看來根本不是什麼内功心訣,倒像是劍法。
自從搬到小島後面,沈瑄就極少見到印月。
一來印月過慣了深居簡出的日子,不搭理外人,二來沈瑄也不想看見她那張酷似蔣靈骞的臉,怕徒然引起傷心。
沈瑄偶爾路過水月庵,會聽見印月在裡面彈琴。
他逃到這無根島上來時,琴不在身邊,許久不彈,十分技癢。
想問印月借來弄曲,可又不敢。
印月的琴技算不得高明,彈來彈去就是幾首梵音咒,當真心如止水。
可是這一天,沈瑄突然聽到了一曲《長相思》!
印月的歌聲很細弱,顫音從絲弦銳聲的罅縫中流露,一聲一聲地傾吐幽怨。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随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
當日在洞庭湖畔,葉清塵也唱過一曲《長相思》來着。
這是為什麼?還有那一日曾憲子在水月庵門口說的話……
“清塵沒有将這件事告訴過你麼?”曾憲子道。
沈瑄搖搖頭。
曾憲子歎道:“是不好說。
他都不告訴你,我也不能告訴你。
再過三年他就回來了,一切走着瞧。
”
第二日,曾憲子就搬回一架古琴,問沈瑄要不要彈,卻是他向印月借的。
沈瑄原以為曾憲子和印月水火不容,沒想到印月倒很給曾憲子面子。
曾憲子一向她開口,她立刻就答應了。
沈瑄把琴擺在海灘上,一曲一曲地彈着,就像在天台山上那個夢一樣的夜晚,他為離兒彈了整整一夜的琴,直到月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