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們的娘還好麼?”說着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璎璎将他扶起,黯然道:“十年前就不在了!”
樂子有又說:“瑄兒,你醫道高明,像極了你父親。
武功……武功也練得不錯吧?”
沈瑄道:“侄兒慚愧。
自從離開家鄉便再沒練過。
”
樂子有詫道:“怎麼?”
沈瑄道:“家母的遺命。
”
樂子有一臉複雜的神情。
他努力緩了一口氣,喚道:“秀甯!”
樂秀甯連忙扶住了他的肩膀。
樂子有說:“秀甯,你沈家師弟他們,也同我們一般……你爹爹這是不行了,你今後定要……定要……好好照顧他們兄妹倆。
”
樂秀甯哽咽道:“爹,我……我知道。
”
樂子有道:“還有,爹爹想要……”話沒講完,氣一岔就倒在了女兒的懷裡。
樂秀甯抱住了父親未瞑目的頭,縱聲哭泣。
沈家兄妹陪在一旁,一邊垂淚,一邊惶然,不明白為什麼剛剛相認的親人,立刻就生離死别,也不知道這場從天而降的變故,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暮色蒼茫,樂秀甯在父親墳頭拜了最後一拜。
沈氏兄妹喚道:“阿秀姐姐,上船吧。
”
小船緩緩地沿江而下,拐進一個汊港。
不知劃了多遠,一片荷塘幾乎把小船團團圍住。
沈瑄搖着槳,在荷葉中左穿右拐,竟似其中有路。
又繞了半天,穿出荷塘,眼前出現了一個的巨大的瀑布,水聲如雷。
小船小心翼翼地從瀑布下水霧中滑過,鑽入一個隐蔽的石洞之中。
石洞拐了個彎,忽然到了一個異常甯靜的湖灣,岸上整整齊齊幾間小茅屋,便是沈氏兄妹隐居之處了。
樂秀甯輕歎道:“這個地方也真難找,比起秦人的世外桃源隻怕不差什麼。
那片荷塘很像我們洞庭湖的風光啊。
”
沈瑄道:“阿秀姐姐,我們兄妹十四年沒回家鄉去了,君山上的人,都還好嗎?”
樂秀甯道:“爹爹和我出來流浪也有十四年了。
”
沈瑄很有些意外:“為什麼?”
樂秀甯不答,卻問:“你不會武功是真的麼?你是二師伯惟一的兒子,把武功荒疏了,豈不可惜?小時我們一起練功,你總是學得最好的。
”
沈瑄道:“江湖險惡,不學武功隻怕還好些。
家父去世後,家母讓我和璎璎避居此地,棄盡武功,也是用心良苦。
”
樂秀甯又說:“二師伯臨難,也是為了洞庭一門……”
璎璎截住她的話道:“阿秀姐姐,你從小便帶我們玩,如今大家終于又在一處了。
啊,這些年我真想念你,還有吳霆哥哥,還有小姑姑。
吳霆哥哥比我哥大兩歲,你隻比我哥大一個月,可我們大家一起玩,你總是像大姐姐一樣領着我們。
”
樂秀甯一怔,沉思道:“這些年,我也總忘不了小時候大家一起玩的時候……”說着臉上微微紅了起來,秀麗的面容宛若蓮花初綻,妩媚動人。
“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醉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二十年前,江湖上提起八百裡洞庭,無不心馳神往,交口盛贊。
隻因那時候君山上的三醉宮是南武林第一聖地。
洞庭派自煙霞主人沈醉開宗立派,曆五十多年,不僅武功卓絕,獨步天南,更兼行俠仗義,屢屢為各門各派排難解紛,有“君子山”之美譽。
沈醉座下四名弟子,人稱“洞庭四仙”,均屬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也各有所成。
“弈仙”樂子有行三,不僅弈技非凡,暗器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
二弟子沈彬,也就是沈醉的獨子,沈瑄的父親,不隻是武功高強,而且學識淵博多才多藝,是個名滿江南的大才子。
因他極擅治病解毒之道,救了不少江湖豪傑的性命,被武林同道譽為“醫仙”。
然而,就在十四年前沈醉逝世、沈彬執掌洞庭派不久,洞庭派忽遭一場大難,四大弟子花果飄零,從此一蹶不振。
那一年沈瑄才七歲,和小夥伴們偷偷溜到湖上去玩。
傍晚回家,父親已經在三醉宮的大廳裡伏劍自戕。
日後的許多年裡,一家人絕口不提那一幕。
但那是沈瑄一生都洗不去的記憶。
他伏在父親身上拼命呼叫,可爹爹竟然一聲也不回答,就像剛剛躺到大紅棺材裡去的爺爺一樣,他們再也不肯說出一句慈祥或者嚴厲的話,再也不能伸出手來撫摩自己一下。
周圍一大群叔叔伯伯,都像木頭一樣的立着。
他看見父親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染紅了白淨無塵的長衫,淌滿了空闊的廳堂,流到石階下、草叢中,直到染得那浩浩蕩蕩的洞庭湖水,全是父親紅紅的血色。
當晚,母親吳氏就悄悄出走,帶了他和剛滿四歲的小妹璎璎遠走他鄉。
母子三人幾經周折,最後來到這浙西富春江畔的葫蘆灣上隐居起來,從此再未離開。
後來,母親也抑郁而終,便隻他帶着年幼的妹妹清貧度日,相依為命。
他本來從小跟着父親練習武功,來到此地,母親卻沒有再教,并在臨終前諄諄告誡,終生不可習武。
其實在這偏僻荒村,他能向誰學武功去?
對于這件事,沈瑄表面上從來是淡淡的不提,卻到底意難平——他小時學武學得很好,連祖父沈醉都贊許有加,寄以厚望。
半途而廢,豈不遺憾!母親過世後,他便有了遠遊的念頭,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