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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医星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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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的時間和精力;若說診治一些尋常的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當然綽綽有餘,但是眞要對付起頑疴痼疾,往往費許多手腳亦非必見實效。

    也正由于業藝上有這樣的分别,呂門醫常以汪家醫甘為皇室貴族之鷹犬為恥,汪家醫也常以呂門醫不圖本職分内之精進為辱,雙方逐漸就其異流之實而舍其同源之情,甚至成了互不來往的對頭。

     話說鹹豐八、九年間派赴江甯任事的總督何桂清不意如何得了個怪病——每頓飯可吃鬥米,卻日漸消瘦,形如骨立。

    一般醫者皆診之為“消疾”,也就是糖尿病。

    這消疾是慢性病,須假以時日,徐而圖之。

    可何桂清是個急性子,聲言若不在半月内把他治好,便将醫者下獄治罪。

    這樣一來,江甯以迄蘇杭一帶名醫都扃門閉戶,藏匿不出;誰敢拚一個身陷囹圄的下場、還硒了自己的招牌呢?偏偏這時節從洛陽來了個汪家醫的傳人,單名一個馥字,号慕園先生;他也是自葉桂以來第一個敢以天醫星三字自況的狂士。

    人已經是五十開外,但是唇紅齒白,若婦人好女,望之不過二十許人。

    他可是自己登門求見總督來的。

     汪馥一見着何桂清的面,二話不說,即自袖筒中取出個鑲金琺琅瓷制成、有如鼻煙壺似的小瓶兒來,又從腰間衣帶前端扯下一截絲繩,當場打了個結子,前尖後團,兩側下方左右還各有一個鼓凸凸的物事,看起來就好似一隻趴伏着的蟾蜍,祇這蟾蜍的吻尖仍牽着三尺多長的一截絲繩。

    這麼一出手,祇在幾個吐息之間。

    何桂清尙不知究竟,卻聽汪馥急聲道:“眼下是已時三刻,若不在一個時辰之内将這蠢物降住,制軍恐怕還要再受十天半個月的折騰。

    來,請制軍下座,且摒去閑雜人等。

    ” 何桂清自恃粗豪壯勇,哪裡會在乎一個醫道擺布,心下還頗以關雲長刮骨療毒之際仍能與人對弈這樣的典型風範自許。

    于是一揮手,将廳堂上的排場都撤了。

    自對汪馥昂聲訓道:“你手裡捏着拿着的可是本帥、不是旁人;小心伺候了。

    ”說着下座趨前,仍一副威武神氣。

    汪馥卻請他盤膝坐下,再仰臉朝天,狀極不雅。

    何桂清無可如何,祇得照做。

    但看那汪馥一手持起絲繩的一端,一手将小瓶兒裡的粉末撒在蟾蜍結上,同時喊了聲:“請制軍張嘴!”何桂清聞言不疑有它,才把嘴張開寸許,汪馥已将那蟾蜍結投入他嘴中;何桂清祇覺一陣沁涼舒爽,不經心往下呑咽了一口吐沫,那邊汪馥道聲:“着!”登時掌心順絲繩遞出一股綿綿軟軟的内力,又将蟾蜍結推下尺許有餘。

    何桂清自患病以來,從未感覺到如此心寬意弛、腑髒輕活,當然為之一樂,正想叫聲好,耳邊卻聽汪馥道:“請制軍閉目凝神,念茲在茲的隻是方才這隻小蟾蜍——無論有什麼動靜,都請制軍不要睜眼。

    ”何桂清口中唔唔稱是,依言觀想起那蟾蜍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忽然腹中一陣騷動,如百尺波瀾、峰峰推擠,又似千鼓膨亨,橐橐争鳴。

    何桂清腹中那蟾蜍結卻有如活過身來、左閃右跳,在胃囊裡撲縱騰挪得好不歡快。

    接着,底下的腸子便似教人用極大的勁力自兩端向外一扯,何桂清再也忍它不住,“哇”的聲狂叫出口,同時睜開了不該睜開的眼睛——這一看,看壞了——卻見他嘴裡跳出一個約莫有飯勺般大小的蛇頭來,底下連着條赤不赤、黑不黑、渾然裹着亮油膩血的一條蛇身。

    何桂清連一聲也沒再哼出,當場暈死過去。

     待他悠悠醒轉來時,魂魄還在爪哇國,底下卻拉了一褲子稀屎,而汪馥則氣定神閑地盤膝坐在他的身側,左袖筒外纏着那條蛇——顯見已然死了。

     但是于何桂清而言,那一刻的感恩之心卻遠不及羞辱之念來得既強且熾。

    試想:堂堂一位總督被自己吐出來的一條怪蛇吓得屎尿齊流,這要是張揚出去,制軍大帥的尊嚴威儀該如何收拾?汪馥卻見不及此,猶沾沾自喜地述說這蛇的來曆:“想來制軍大約是生飮了山泉之水,容這蠢物入腹,幸得敝門這小小的紅絲蟾蜍引蛇出洞;否則吃喝下肚的粒米滴油都耗在牠的身上,制軍縱使神武蓋世,怕也活不過今年中秋的。

    ” 何桂清果然沒讓汪馥活過當年中秋。

    他設了個局,讓汪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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