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武當派副掌門師星昊,率弟子四名,谒見皇上。
”他隔着臉巾說。
“無禮!”錢甯豎起一邊眉毛:“參見陛下,何以掩藏面目?”
師星昊略擡起頭,左手輕輕把黑巾掀開。
隻見師星昊的嘴巴,那下唇處不知受過什麼重擊,裂開了一個倒三角的創口,幾乎直到下巴底部,下排正面的牙齒和牙龈都暴露出來,貌如骷髅惡鬼,甚是駭人。
“師某因受舊創,臉貌不雅,恐怕對陛下不敬,這才遮掩起來,萬乞恕罪。
”
錢甯看見師星昊裂開的嘴巴,不禁吃了一驚,但又不知該不該叫他再蒙起臉巾。
他暗中察看皇上的神色,以揣摩其反應。
皇帝倒是不以為意,反而饒有趣味地仔細看師星昊的創傷。
“衆人平身。
這裡不是皇宮,大家都是好武之人,不必拘禮。
你這傷是怎麼弄成的?跟什麼猛獸搏鬥嗎?”
師星昊跟衆人一同站起。
他垂頭拱手:“此乃十多年前,練武時被同門失手所傷。
”他說時微笑。
因為下巴的創口,他每句話像帶着一種奇特的風聲。
“這麼說,他比你強?”皇帝笑着再問。
“師某中招時殺性頓起,緊接着也失手了。
”師星昊頭臉略擡,竟敢直視天子。
“這位同門的墳墓,我每年都去打掃。
”
皇帝聽見兩眼發亮,神色興奮,手掌在鋪着虎皮的椅把上來回摩擦。
“朕等不及了。
”
錢甯會意,馬上舉起手掌。
“預備比試!”
武當派和錦衣衛雙方各自退回校場兩側。
同時四名太監衛士各握着虎皮交椅的一角,把交椅連同椅上的皇帝擡起,移到了殿堂正門前,讓他能更清楚觀看比武。
錢甯遠遠向場上錦衣衛打個眼色。
衛衆馬上點頭,其中一人排衆而出。
他是數十個錦衣衛裡身材最高壯的一個,威勢比之江彬,還要略勝一籌。
同僚替他脫去金色衣袍,露出下面一身黑色的短裝武服。
他捏一捏兩個滿布厚繭的鬥大拳頭,大踏步走到場中。
此人名叫杜焱風,出身于赫赫有名的“九大門派”之一八卦門,其拳法武功,是在京錦衣衛“大漢将軍”高手中的千人之選,經錢甯大人親自考核,代表全體大内近衛出戰這場禦前比試。
杜焱風的身姿神情泰然自若,即将在皇帝跟前獻技亦毫不緊張,狀态看來甚佳,錢甯見了心裡暗感滿意。
另一邊廂,武當派五人裡出戰的代表,同樣是最身長體壯的一個。
這人刮成光頭,身軀有如一頭猛熊,竟然還較杜焱風稍為高大。
他撩起衣袍下擺掖在腰帶側,露出兩條壯碩大腿,似比婦人腰肢細不了多少。
但是。
這人站姿有點古怪,胸膛收陷,背肩則如龜甲高隆起來,令人感覺身手略為遲鈍。
錢甯早就察覺,武當派裡有這麼一個跟杜焱風相捋的巨人,想不到正是由他出戰。
他聽說武當派武術,向來崇尚以柔制剛,借力打力,但這人完全像是外門硬功的好手。
這名武當弟子走到場中,朝皇帝半跪,叫出自己名号:“武當派‘鎮龜道’弟子楚蘭天。
”
皇帝點頭示意,讓楚蘭天起立。
他看見雙方的拳士,身材旗鼓相當,更感亢奮。
“你們猜哪一方勝?”皇帝武興大發,轉一轉肩膊,右手捏成拳擂在左掌心。
“賭賭看。
”
錢甯微笑:“杜焱風是臣的部下……臣可不好意思說。
”但他心裡可是滿懷信心——數天前他才親眼見過杜焱風示範“八卦沉雷掌”,輕松破開半尺厚碑石的功力。
至于另一旁的武将江彬,冷冷打量着校場上兩人,卻不言語。
楚蘭天與杜焱風在場上相隔十多步而立。
楚蘭天垂頭拱手行禮,杜焱風卻隻略略點頭回敬。
他畢竟任錦衣衛士多年,對這等山野庶民甚是輕蔑。
場邊的師星昊雙臂交在胸前,密切注視場中,似是頗為緊張。
錢甯看見了,更是得意。
皇帝笑着舉起手掌。
錢甯馬上呼叫:“比試開始!”
場中兩拳士立時擺開架式。
杜焱風立一個“七星步”,左手開掌前探,右手捏拳舉在耳際,是标準的八卦門“夜戰步”;楚蘭天則兩足前箭後弓,一對大手掌輕輕架在胸口高度,完全是請君入懷的姿勢。
杜焱風是名門之後,自然知道武當“太極拳”後發制人的特色,哪會輕易就從正中央進手,讓對方纏上?他打量楚蘭天的身材姿勢,判斷其速度步法必然不快。
而步法,正是八卦門武道的精髓。
以己長,攻彼短。
兵法不二之道。
杜焱風略提足腿,那足底僅僅離地半分,腳掌如像在冰湖面上滑溜過去一樣,迅速而無先兆。
他以練習過不下百萬次的八方盤步,閃電繞向楚蘭天的右側後方,向其耳朵和後腦間弱處,一個反手崩拳打出!
楚蘭天聽風辨位,身體不用轉向,右臂已向旁探出,迎擋那拳。
但杜焱風的崩拳未出盡,即如柳枝般彈收回來,原來是一記試敵的虛擊,腳下仍步履不停,繼續繞向楚蘭天的後方,同時又連發兩拳攻擊。
八卦門的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