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府一帶專營販馬和陸路貨運的馬牌幫,其本部雖不如岷江幫般氣派豪闊,但那座院落建築亦甚高大。
前院正門格外高闊,自然是為了方便車馬出入。
一如岷江幫的總号,馬牌幫本部當然不能明挂着江湖幫會的名字牌匾,而隻是寫着“骥集”二字。
大門旁守着兩名拿着杖棒的馬牌幫大漢。
當看見這個手拿長布包的十七歲少年立在門前時,他們并沒有露出驚訝意外的表情。
燕橫瞧瞧這門口,又看看兩名大漢。
他的臉上呈現赤紅。
——是因為随時準備動手,頭腦血氣翻湧。
左面那個大漢打量了燕橫幾眼,馬上把手中棒子交給同伴,赤着手走前行禮。
“這位必定就是恩公!”
——恩公?
燕橫大感意外。
但他盡量保持冷靜。
“叫那個蔡天壽出來。
”他心裡其實頗是緊張,但盡力保持着平穩的聲線。
經過上次“五裡望亭”,他已經學懂了怎樣應對這種場面。
“他不出來,我便進去找他。
”
“幫主和我家公子,已經在裡面恭候多時。
恩公請随我進去。
”大漢拱拱手,又馬上叫同伴進去通傳。
——玩什麼把戲?……
燕橫本來滿臉怒氣,此刻卻不知如何發作。
他決定還是先跟着這大漢進内。
才走到前院中央,裡面的大屋已經跑出一幹人來。
燕橫随時預備拔劍。
他第一眼就看見蔡天壽。
蔡天壽雖還是滿臉傷腫,但已換過一身新衣服,俨然是一介貴公子模樣。
燕橫一見他,腦海裡又響起王大媽那死去活來的哭聲,仿佛看見童靜和岷江幫衆那一雙雙憤怨的眼睛。
燕橫雙目像冒出了火花。
“恩公!”蔡天壽卻就地朝燕橫跪了下來。
他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就是其父親,馬牌幫幫主蔡昆。
這馬賊出身的蔡昆,比之兒子外形粗豪得多,身體很是橫壯,穿着卻也是一個富翁模樣。
蔡昆亦随即向着燕橫深深一揖。
“原來救我兒的,就是這位少年英雄!”蔡昆激動地說。
“難怪!難怪!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武林名門的少俠!”
蔡天壽哭得涕淚交加:“若不是恩公救我,我給捉進那岷江幫的巢穴裡,必然被碎屍萬段!這恩德真不知如何報答!”
“别裝蒜了!”燕橫暴怒大喝,手上包着布的“龍棘”往前直指他面門。
“你這張哭臉也騙得我透了!你本來就該死!”
蔡氏父子和後面的幫衆,一個個臉容愕然。
“這……這是為什麼……”蔡昆慌忙說。
“啊……我明白了!必然是岷江幫那些龜兒子,又在造謠說謊!”
“說謊的是你們吧?”燕橫冷笑。
“這事情我都聽說了!強暴殺人,連一個幾歲的孩兒也不放過!我親眼見過王大媽了!”
“少俠怎麼輕信這謠言?”蔡昆臉色蒼白。
“那一套說法,我也聽城内有人說過,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對,那個銅匠王阿勇,确是我這不肖子的手下打死的……”他說着,一個耳光就狠狠掴在蔡天壽臉頰。
蔡天壽硬吃了這巴掌,沒哼一聲。
“那不就是承認了?”燕橫怒視蔡天壽。
“殺人填命!”
“等等!”蔡昆又說:“請先讓我這老頭把話說完。
”蔡昆的臉容雖粗犷,但相貌五官和兒子一樣端正,眼神也是極誠懇。
“這不肖子行為雖有些不端,卻不是個大壞蛋。
隻是貪花好色的性子改不了……”
蔡昆把兒子扶了起來,憐惜地看看他那剛被打腫的臉。
“事情是這樣的:天壽原本不認識那個王家媳婦,隻是在城西街上碰見過好幾次。
我這兒子相貌不賴,錢袋裡又有幾錠銀兩,也許因此給那王家媳婦看上了,主動過來勾搭,還撒謊說自己是寡婦……我這不肖兒抵不住引誘,也就跟她糊塗了……
“後來天壽才知道,她原是王阿勇的妻室,便跟她斷了來往,還使了好些銀兩賠她,希望不要把事情鬧大。
可那王阿勇已經聽到些風言風語,心裡十分妒恨,常常借酒消愁。
“合該有個晚上,王阿勇回家時已經喝得大醉,就跟妻子吵起架來。
那婆娘大抵因為被我兒抛棄,心裡也是不暢快,吵得火熱時,說溜了嘴,就承認跟我兒苟且的事情。
那王阿勇醉裡聽了這話,更是怒不可遏,拿起打銅的鐵錘,就在屋中追打妻子,不料瘋了眼,失手一錘打死了那個五歲的兒子。
王阿勇錯手殺了親兒,更是瘋颠,就逮住妻子,也一并捏死了。
“王阿勇殺紅了眼,一不做,二不休,馬上又來找天壽。
湊巧天壽正在花街柳巷尋歡,被他找上了……王阿勇不由分說,舉起還沾着血的錘子來,就要襲擊天壽,給他險險躲過,但那王阿勇還是不肯幹休,幸好當時陪着天壽的幾個幫衆出手阻止。
他們本來隻想制伏他,可是王阿勇喝了酒,又殺了妻兒,根本就像條瘋老虎,這幾個手下在混亂中,一半也為了自衛,就把他打死了……那一晚他們每個都斷了好些骨頭,可知當時的情形如何兇險,實在是迫不得已。
不信少俠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