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你确屬高手無疑了——至于人的名聲怎麼來的,實在無需太在意。
哪個名角細細考究,都經不住推敲。
你當那皇帝就真是龍的兒子?前朝朱元璋跟灑家一般就是個和尚,史書都說他身上有龍鱗,我看多半就是牛皮癬。
你當耿家就真的在閩江釣了條大魚,魚内有什麼腹内藏書?等他赢了,日子長了,那就成真的了。
所以什麼天命不天命,在于你赢還是沒赢。
”
林山石低頭不語,斜斜地望了眼木人樁,覺得隻有木人樁最老實可靠。
腦袋裡居然有些走神,想起剛才接匾的那些招式來。
萬雲龍道:“林老弟這木人樁甚是有趣,怎麼有三隻木手?”
林山石陪笑道:“是我自個多加了一隻。
練功時多個假象敵,讓自己出手會更快一下。
”
萬雲龍問:“老弟每日花多長時間練武,可曾丢下過?”
林山石想了想道:“沒算過,無事時便是練武,就算在牢裡,腦海裡也常是功夫。
二十餘年了,倒是不曾丢下過。
”
萬雲龍沉默了會兒,道:“那灑家也該打不過你——你不用不好意思,灑家雜事太多,打不過你這才是常情。
這嘴可以騙人,名頭可以騙人,功夫是不會騙人的——你就是少林宗師。
你這樣的人,去讀書也會中個進士,去演戲也會成名角,因為你會着迷。
”
林山石讪讪地站起做了個揖,覺得所有吹捧都沒有這幾句中聽。
萬雲龍歎道:“你就不用出山了,别讓那些腌臜瑣事毀了自己的一生。
你選徒弟的事,我幫你張羅。
我手下有些幕僚特會相人,灑家讓他們大江南北去給老弟放出風,若天假光陰,必派人挑幾百個淳厚少年,供林兄挑選。
”
林山石舉起茶杯,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一口而盡。
萬雲龍道:“本想跟林兄切磋幾招,但知道打不過就算了。
說實話,灑家的手下正準備給我編一頂天下第一高手的帽子,什麼‘江湖不遇萬雲龍,縱使揚名也虛榮’,灑家一向臉皮厚,也要靠這名頭,壯大天地會。
若被你打倒了,故事就編不圓了——若灑家要你讓我,看老弟這仁厚的樣子估計也會答應。
隻是讓武癡故意輸一場比武,心裡不知道會吞下多少年的蒼蠅。
此事跟強奸女子一樣,灑家女人無數,但從不幹那強人所難的事情。
”
林山石想起輸給師父之子,隻覺得萬大哥句句話都說在自己心坎裡,站起竟有些說不出話。
萬雲龍道:“灑家是閑人時,最羨慕那些風雲人物。
如今沾上點邊,卻最羨慕你這閑人。
可惜,人不能分身,事也很難兩全。
灑家還要去耿王莊跟大元帥談些殺人放火的買賣,就此别過了。
”
林山石站起拱手相送,忍不住道:“萬大哥——多謝——謝囹圄之中,你派人前來相救。
聽白栾說還害得幾個兄弟受傷了。
”
萬雲龍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别聽白栾胡亂籠絡,你能出來與天地會關系不大,是黎知府摸不清你的底細,當官的不分好壞,最多的就是這種滑頭,他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至于天地會救人之事,确實是我下的命令。
你也不用感恩,我和你的交情當時還沒到這地步,灑家也隻是利用此事,想跟少林寺拉個關系。
你知道你師門在福建還是有些地位。
”
林山石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但不知為何,聽了這坦蕩蕩的話,更産生一種就要為這種好漢牽馬墜蹬的想法,差點就想跟着萬雲龍去了,突然想起在牢裡的那些生死茫茫的心緒,終于忍住,一直送到巷口的柳樹外。
萬雲龍眼珠望空中一轉,用睥睨一切的語氣道:“送君千裡終有一别,亂世之中各自保重。
若平安,則不用記得我,若有事,隻管來覓我。
萬某縱橫江湖,第一講的就是義氣。
你可随便找個漕運碼頭,就說自己想要些私鹽,自然會有敢賣的見你。
在大清朝隻要是運私鹽的,都是天地會的弟兄,你再道一句‘丁山之上高溪廟’。
自然就知道你的地位了。
”
林山石默默記住這一句暗語,忍不住道:“萬大哥,您是一個什麼人?”
萬雲龍停步,道:“這話問得有意思。
看到剛才戲台上的牛香主了嗎?他原來是個私鹽販子,後來是個強盜,如今是個知府,以後或許是皇帝的心腹,或許是法場的欽犯。
你覺得他是個什麼人?至于灑家,和牛香主一樣,你可以當成一個戲台上的戲子。
”
萬雲龍越走越遠,林山石感覺有些空落落的,回家練武都恹恹無味,覺得對着木頭人打來打去有些無聊。
心裡又萌生了一個想法,大好男兒該有個用武之地。
想法一升,就皺着眉頭,如墜入無邊苦海,一切确定又都不确定了。
幾日後,牛知府跑來送給他一個大宅子,又放出風去,十日後白鶴武館就在這宅子裡開張。
果然,到了開張日,牛知府親自領漳州幾十号官員前來祝賀。
耿精忠與萬雲龍都寄來賀禮,素無交往的台灣鄭經、雲南吳三桂、廣東尚可喜、陝西提督王輔臣等均遣軍官前來祝賀,并保證林山石的弟子都可去軍中任教頭。
這就等于給了林山石徒弟一個飯碗,練武之人多為貧賤,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