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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六章 粮仓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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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不可能不會當官。

    你看明末那群蠢貨,把江山都丢了,不還是官嗎?” 林山石嗫嚅道:“在下……在下還是想在糧倉做事。

    ” 索大人笑了,道:“也對。

    糧倉的活雖然說出去不怎麼風光,倒也有些油水。

    除了鹽政、漕運之外,我保管我的弟兄俸祿最高,就算是江南織造、各地戶部,也高不過糧倉。

    若林兄隻想做個富家翁,這樣也還可以。

    你隻管喝茶打拳,這個糧倉一是皇上的,二就是你和我的。

    ” 林山石又抹汗了:“不敢,不敢。

    ” 索大人道:“你還當我诳你?我們滿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你拿着,這是鑰匙,一共兩把。

    你一把,我一把。

    這可是古一糧倉地下層的鑰匙,江南幾個省的火耗啊。

    以後必須我們兄弟倆都同意才能打開。

    當然,這也是糧倉的安全需要,兩門的鑰匙掌握在一個官員手中,這個哪個糧倉都忌諱。

    ” 林山石原來隻是聽說過,這糧倉隔兩層,上面那一層是應付上級檢查的國庫,下面的地下層是官員私吃的小金庫。

    今日才被證實,跟着總管悄悄走去一看,才發現這小金庫隻怕比上面的國庫還要深一些。

    國庫經常缺糧,小金庫從未缺過糧。

    要進這地下層必須經過兩道厚三尺的銅門,地方偏,又跟旁邊的土色一樣,非糧倉要員極難尋到。

    門的四周和頂上又都是混着鐵條的青磚,若沒鑰匙,就算用紅衣大炮轟也未必打得開了。

     林山石戰戰兢兢拿着鑰匙,除了道謝不知還該說些什麼。

    他當然知道,索大人把鑰匙給了他,這就算攀上人情了,也就是搭上耿太師這條線了。

    官場,官場,若無靠山,官場就是棺場。

    而林山石作為下屬,還不能不受這個人情。

     索大人道:“林公穿着也太樸素了些。

    你看看本官,腳下這雙鞋是江南織造特制的,所有線都是金絲。

    穿好點别人其實也看不出來,但自己的心态一定會變——你啊,就是不夠自信。

    我給你拿了雙好鞋過來,試試看。

    ” 索大人踱着官步離開了,林山石穿着那雙新鞋,知道這鞋可能就是農民半年的衣食,也莫名感覺到一種威武來。

    看着索大人遠去的身影,又看看手頭的鑰匙,既覺得肩上沉甸甸的,又覺得身子骨輕飄飄的。

    他趴在隔層縫隙裡往下望去,無邊無際的糧食顆顆飽滿,這得流多少金黃色的汗、弄彎多少筆直的脊梁啊。

    現在這個倉庫隻有兩把鑰匙,中間一把就在自己身上,這大概就叫大權在握了。

    林山石既覺得興奮,又覺得很荒唐。

    草民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死了,但攀上個親戚,一不小心就升天了。

    這個世界确實有些問題。

     林山石在糧倉上打了一套拳,小時候練拳是為了有足夠的糧食吃,現在有了足夠的糧食,卻與拳法沒有關系。

    林山石感覺有些惆怅,但反而能更輕松的享受功夫,那些監獄裡生死關頭悟出來的拳理,如水銀瀉地般施展開來。

    他就像個沒有吃過練武苦的頑童,心裡隻有喜愛和開懷。

    林山石想:自己的女兒練功時大概就是這個狀态吧。

    這樣真好。

    有飯吃,有拳打,有親人可想。

    轉念又道:這鑰匙無非是種拉攏。

    反正總管要開糧倉時,我就跟着去開好了。

    一個保管鑰匙的,别太當回事。

     但林山石錯了。

    錯得離譜。

     漳州城貼出了靖南王耿精忠的告示:“岸芷山突起天火,閩江又得一大魚,重四十斤,魚腹内藏書,書曰‘有天子分身火耳’。

    火耳即為耿,天與不取,自遺其咎。

    耿家世鎮遼東,本為大明之臣。

    然闖王入京,時運不佳,滿人竊神器,殘害我等百姓,每念此夙夜心痛。

    唯有卧薪藏膽,等待天機。

    今滿清殘暴,烽火四起,平西王舉事于滇,屢戰屢勝。

    天下有節之士無不影從。

    黎民苦清久矣。

    反清複明,正當其時。

    ” 次日,總管索裡木被刺殺,屍首、雙手、雙腳都分成六堆。

    腳上的鞋子被搶走了,一群家眷被綁在一堆,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小金庫的鑰匙倒是沒丢,估計是耿軍以為這鑰匙是索大人自己家裡的,而他的家早就被抄過了,這也就沒有了價值。

    林山石知道,公門抄家,是從來不需要鑰匙的。

     糧倉的士卒聚齊在一起,大家的身子都在打顫,互相議論着到底怎麼辦,也沒人敢給上級的親眷松綁。

     木頭癡道:“師父,所有的滿人今日都沒來,可能都被殺了。

    聽說昨晚靖南王府已經開始抓漢奸了,不會把我們也當漢奸抓了吧?” 林山石悄悄撿起鑰匙,他如今成為唯一一個打得開糧倉地下層的人了。

    望着那一具分裂的屍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也不喜歡滿人,但也不覺得這些滿人都該死,至少不是這種死法。

    突然間,糧倉沖進來一支馬軍,将士卒全部包圍。

    林山石本能地拿起棍子,他覺得既然收了朝廷的俸祿,如今也隻好抵抗一下。

    四處一望,其他的守卒卻已經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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