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送紙,于是也提拔到中鋪。
為此,石月國不太高興,悄悄跟林山石表示,要注意倉内的統一調度,曆來隻有頭鋪才能提拔人。
當然林兄不是外人,想調也可以,但最好先打聲招呼,免得五倉分裂。
林山石愣了愣。
石月國忙表示按照監獄規矩,過一個月他就要換倉了,這頭鋪就留給林哥睡的,自己的倉内人脈也留給林哥。
林山石道:“呸。
你别詛咒老子,老子是冤案,很快就會出去。
”
石月國笑了:“哥們,說句實話你别生氣。
這牛頭山是重刑犯待的地方。
我是七進宮了,冤案也見過不少件,卻從沒有見過很快出去的。
你當是戲台啊,冤案出來就有青天?除非你刑部有熟人,否則你越冤别人下手越狠,不這樣那些冤你之人如何才安全?所以還是不要抱這念頭的好,你不是有女兒嗎?找個關系,把她送給刑部主事做妾,還有些可能。
”
林山石暴跳如雷,一掌把石月國推翻在鋪上,又對着下鋪一個新兵踢了幾腳,把無名火出了,終于惴惴的,無精打采起來。
監獄裡當然不全是壞人,大多數壞人都在監獄外。
但隻要是監獄,待久了,都會學複雜,很多世故人情迅速就通了。
林山石望着每天上鋪“将軍”們的勾心鬥角,明争暗鬥;下鋪“新兵”的阿谀奉承、溜須拍馬,覺得就像一場子大戲。
監獄外興許也是如此的劇情,但監獄内更濃縮、更殘酷、更直接、更血腥。
幸好自己有些功夫,可以超脫一些。
在這兒,拳頭軟硬決定一個人在倉裡的地位。
在這兒,為了一個鋪位、一盤菜、一張被子和被子裡的一個屁,犯人們就可以打得頭破血流,仿佛身子不是爹娘給的。
林山石覺得很幸運,但又想,難道我一身功夫,就為了在牢裡面不受欺負?
監獄裡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争鬥,隻有一個時間例外。
五倉有個犯人叫“瘸子”,他的妻子也是同犯,被關在不遠處另外一棟樓裡。
兩人隻有一個小女,女兒無人照料,也就獲準跟着娘進來了。
女犯平時要做些手工,好貼補獄官們的收入。
每隔幾日,都有個時間,要從女犯倉走去手工作坊做事。
路上要經過五倉的樓頂。
這時,娘就要自己的女兒,使勁地喊爹爹。
平日裡互不服氣,天天勾心鬥角的壞人們,到了這個時候,就壘成人梯,把瘸子舉得老高。
這樣瘸子的頭就可以接近高牆上獄卒巡邏時用的了望口,伸長着脖子看見女兒的腳,他大聲叫着女兒的名字。
這監獄隔音很是厲害,聲音多半傳不出去,偶爾女兒真聽見了,又大聲地叫回給爹爹。
那便是所有人的佳節了。
獄卒是最見不得犯人喧鬧的,但這事,居然也從來沒管過。
隻有林山石聞聲,頹唐地坐在角落裡,眼淚不由地滑了下來。
終于有一天,獄卒提審林山石。
林山石十分喜悅,又透着點惶恐。
他走出門外,懂事地蹲下,霎時覺得陽光好耀眼。
然後拖着沉重的腳鍊,拖着沉重的鐐铐,興奮地走了很久很久,終于到了衙門口,腳也被磨出了血泡——這種小事在人犯裡不算事,便懂事地蹲在一群犯人身後。
原來跟戲台又不一樣,案子不是一個一個地審,是一堆一堆地審。
林山石終于見到了日思夜盼的黎知府,确實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就是有些虛胖,應該是喝酒過多。
眉宇間似又憂色,又有幾分張狂。
他先處理了一些公文,跟黃主簿、周通判們聊着政事。
十來個犯人在外面被太陽暴曬,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兩人聊了一些官員升遷、文章詩句。
林山石似懂非懂,隻想快點審判。
前面那個年老點的犯人,已經暈倒在地,人犯再大的事也是小事,正如大人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在這兒自然也沒人理他。
過了一陣子,周通判望了眼犯人,道:“知府,前些日子,江東古橋邊出現一具無頭女屍,人心有些惶惶。
知府不知有何訓示?”
黎知府想了想,睜圓眼睛道:“無頭女屍?本官判斷此女人已經死了。
”
周通判拍着大腿道:“大人英明。
案發時,人已腐爛,可見作案有些日子了。
不知在哪裡緝捕兇手為好?”
黎知府道:“兇手不是還在城裡,就是已經逃在城外。
”
周通判做如夢方醒狀:“大人指示得對,也不知如此頑兇——是怎樣個窮兇極惡的樣子。
”
黎知府颔首鄭重道:“此人的樣子——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
黃主簿一邊抄着大人的語錄,一邊贊道:“黎大人英明。
難怪外人道,多年官場,隻有黎大人從未說錯過一句話。
我等一定盡力輔佐知府,打造好政通人和的三大漳州。
”
林山石心裡突如被一盆子冷水澆下,這就是傳說中的賢官?
黎知府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