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瑟深知必須立刻召集人手,趕在州警察之前進入森林。
想到這裡,他急忙調轉車頭,把車開進草叢。
車子駛過蘭博的摩托和兩輛警車碾過的痕迹,朝着田野盡頭的木栅欄處的大門沖去。
夏力頓坐在他的身旁,兩手緊緊抵着車上的儀表闆。
警車費力地搖晃着越過田野,坑坑窪窪的路面畸岖不平,沉重的車身颠簸着。
“那扇門太窄了,”夏力頓提醒道,“警車難以穿過。
”
“那是别人。
”
提瑟将車猛地刹住,讓車順着慣性慢慢穿越那扇門,車身幾乎貼門而過,然後,他加速向停在斜坡的兩輛警車駛去。
它們一定抛錨了:提瑟開到那裡才發現,斜坡的角度非常陡峭,他的車子直打滑。
他用力把變速杆扭到一擋,把油門踩到底,車子的後輪碾過草叢,飛速沖向山頂。
副警長沃特站在一處平地上等待着,挂在山邊耀眼的陽光給他的臉抹上了一層紅色。
他身體前傾,走路時肚子微微有些凸起,槍套高高挂在腰間。
看到提瑟的車,他急忙走了過去。
“這邊,”他的手指點着那塊窪地,“當心,這兒有條小溪。
李斯特不慎掉了進去。
”
小溪裡的蟋蟀在吱吱地鳴叫。
提瑟剛跨出車門,就聽見貨車道上傳來了馬達聲。
他連忙擡頭看去,希望州警察不會這麼快速地出動。
“奧爾。
”他叫道。
烈日下一輛老式的大衆牌汽車隆隆地穿過低地,在遠處山腳下的草叢停下。
這輛車不适合爬山,身材高挑的奧爾從車裡鑽出,與他同行的是個年輕的警察。
提瑟擔心他沒有把獵狗帶來;因為車上沒有它們的吠聲,盡管他知道這些狗訓練有素,不會輕易亂叫。
可他們感到忐忑不安,唯恐奧爾食言。
奧爾和那個警察匆匆登上斜坡,那個警察年僅二十六歲,他是提瑟部下中最為年輕的一員,和沃特正相反,他的槍松松挎挎地吊挂在胸前,像昔日美國西部槍戰老手似的。
奧爾大跨步走上前來。
他光秃秃的頭頂兩邊蓄着少許白發,戴着一副眼鏡,身着綠色的尼龍夾克衫、綠帆布短褲,腳蹬一雙高筒靴。
提瑟再次想到州警察,他向貨車道瞟了一眼,探明他們還未出現。
接着,奧爾出現在他身邊,望着奧爾清癯的面容上深深的皺紋、松弛的雙頰,提瑟驚異地發現他比三個月前蒼老了許多。
奧爾健步如飛地跨上山坡,把年輕的警察遠遠抛在身後。
“獵狗呢?”提瑟大聲道,“你把它們帶來了嗎?”
“當然啦,可我覺得沒有必要讓警察把它們趕進車裡。
”奧爾答道,“瞧,你看看太陽,一小時後天色就要變黑了。
”
“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點嗎?”
“我相信你知道。
”奧爾說,“我并不是打算教導你什麼。
”
提瑟為自己的話感到後悔。
他不能再用這種不禮貌的态度對待奧爾了。
奧爾總喜歡把他當做十三歲的孩子,誨而不倦地告訴他如何做好每一件事情,好像提瑟仍是那個當年和他住在一起的孩子一樣。
那時,提瑟在擦拭槍支或準備裝填一個特殊的彈藥筒時,奧爾總會介入,提出建議,然後動手示範。
提瑟對此深惡痛絕,讓他别插嘴,不準他對自己的事指手畫腳。
奧爾就像他所見過的一些教師,下課之後仍念念不忘地說教。
提瑟并不拒絕好的建議,可不願總是接受别人的教導。
為了做好工作,他必須要堅持自己的主張。
假如奧爾偶爾指點迷津的話,他是不會發怒的。
眼看一場新的舌戰就要開始,提瑟告誠自己不要再冒犯老人,此刻,他迫切需要奧爾的幫助,如果兩人之間産生口角的話,倔強的奧爾很可能牽着自己的獵狗拂袖而去。
想到這兒,提瑟擠出一絲笑容。
“你好,奧爾,别介意,剛才是我的不對。
我很高興見到你。
”說着,他向奧爾伸出手去。
這時,他又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奧爾教會他怎樣與别人握手。
“要緊緊地長久地握住别人的手。
”奧爾常這麼說。
此刻,當兩人的手相握時,提瑟感到自己的喉嚨一陣哽塞,他愛這位奧爾,老人額頭上增添的皺紋、頭上冒出的縷縷白發令他感到一陣酸楚。
兩人的手尴尬地握在一起。
提瑟已有很久沒去看望老人了,他這麼做是故意的。
三個月前,他們為如何佩帶手槍皮帶,是扣在前面還是向後,引發了一場争執,最後提瑟怒氣沖沖地步出奧爾的家門。
但沒過多久,他就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感到悔恨。
現在他很想表現得自然一些,可仍感到手足無措。
于是,他直直地望着奧爾的眼睛,不自然地說:“奧爾——上次我——我很抱歉。
真的。
謝謝你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這麼快就趕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