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哈裡斯?對,沒錯。
就是哈裡斯。
“哈裡斯!”他大聲呼喚着。
“你最好到前面坐下喝點咖啡。
我剛才想到外面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從盥洗室裡打水出來時,不慎把盛水的水罐打破了。
但願沒有把你吵醒。
”
盥洗室。
沒錯,是哈裡斯的聲音,提瑟感到嘴裡冒出了咖啡的味道。
盥洗室。
他蹒跚着跨過門,急切地想小便。
哈裡斯一把扶住他說:“你在地闆上坐一會兒。
”
“不。
我的臉。
水。
”提瑟把冰冷的水潑在臉頰和眼睛上,這時,先前的意象又栩栩如塵地閃現在眼前,不是在夢境中。
“那小子,”他叫道,“那小子已經跑出森林來到公路上,就在那個廢棄的汽車場裡。
”
“你最好不要過多考慮,放寬心。
那小子已被困在礦井裡,他鑽進了迷宮般的坑道。
快,把你的手遞給我。
”
提瑟推開他的手,用手臂撐住木槽,一滴滴的汗珠挂滿了臉龐。
“聽着,那小子現在不在礦井裡。
”
“你怎麼會知道他在哪裡?”
“我怎麼會在辦公室裡?特勞特曼在哪兒?”
“在卡車上。
他派人把你送到了醫院。
”
“這個婊子養的雜種。
我警告過他,不準把我送到醫院。
可我怎麼會在這裡而不是醫院呢?”
“你連這個也記不得了?上帝啊,你當時可把他們折騰苦了。
你在警車裡大喊大叫、胡亂厮打,不讓他們把你送往醫院。
他們拗不過你,無奈之下隻好把你送到這裡。
可你不願意睡到床上。
最後他們擔心如果強迫讓你躺下,會不慎碰傷你。
不過,說實話,我看得出把你放在這裡使他們感到欣慰,因為他們可以從你的喧嚷吵鬧中解脫出來。
當你拽住方向盤時,差點撞上一輛交通車。
他們把你送到這張沙發上,可他們剛從這裡離開,你又奔了出去鑽進一輛巡邏車試圖返回,我忙不疊跑上前制止你,幸好你在找到點火開關之前昏倒在方向盤後面。
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不久一位醫生趕到這裡并給你做了全身檢查,他說你由于過度疲勞,又服用了大量含有興奮劑和鎮靜劑的藥片,所以處于一種飄飄欲飛的半昏迷狀态。
他感到驚異的是你吞下了如此多的藥片,可瘋癫發作得竟不算非常嚴重。
”
提瑟把水槽裡注滿了冷水,然後把臉浸泡在水裡,再用紙巾擦幹。
“我的鞋襪呢?你把它們放到哪裡去了?”
“你要鞋襪幹什麼?”
“這點不必你操心。
你把它們放到哪裡去了?”
“你不能再打算回到那裡。
為何不坐下休息一會兒呢?山上的那座洞穴口人聲鼎沸。
你去了也派不上用場。
他們說不要操之過急,隻要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迹,他們就會立即報告。
”
“聽着,我說過他不在那裡——快告訴我鞋襪在哪裡?”
前面的房間裡響起了微弱的電話鈴聲。
哈裡斯欣喜地跑出盥洗室,電話鈴聲仍在叮鈴鈴地響着,突然戛然而止。
提瑟用冷水漱口,他不敢把水吞下,唯恐自己會再次病倒。
他注視着地上污穢的瓷磚,思索着門衛的工作沒有盡責,然後搖搖晃晃地離開盟洗室來到走廊。
哈裡斯站在大廳的一端,魁梧的身體擋住了光線。
“怎麼回事?”提瑟問道。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你。
是你的電話。
”
“那小子的情況,”提瑟的臉突然熠熠發亮。
“還是那堆廢棄的車輛?”
“不是。
”
“那到底是誰的電話?怎麼回事?”
“是長途電話——你妻子打來的。
”
不知道是疲憊還是驚愕,提瑟突然癱軟無力地靠在牆上。
就像聽到某人被埋葬一樣。
這幾天錯綜複雜的事情接二連三,他已經漸漸地把她忘卻,甚至連她的模樣都記不起來了。
他試圖回憶她的臉龐,可仍想不起來。
上帝啊,他為何要回憶往事?難道他還想重溫所經受的痛苦嗎?
“如果你不想接,”哈裡斯關切地說,“就不用和她交談。
我會對她說你不在。
”
安娜。
“不。
把電話接到我的辦公室裡。
”
“你行嗎?我就對她說你出去了,這很容易。
”
“去,把電話接到我的辦公室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