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兩邊的門都已經關上,蘭博穿過大廳一端的油漆腳手架,徑直向提瑟的辦公室走去。
“不,你朝那邊去。
”提瑟指着右邊的最後一扇裝有鐵栅欄的門,門的頂端有個小窗。
他掏出鑰匙準備打開門,發現門已經開了一道縫。
他不滿地搖了搖頭,推開門,示意蘭博走下一道帶有欄杆的樓梯,樓梯的台階上鋪着水泥,天花闆上點着幾盞熒光燈。
他跟在蘭博後面走下樓梯,鎖上門,兩人的腳步踏在水泥階梯上,發出一船空洞的回音。
走到地牢時,蘭博聽見嘩嘩的噴水聲。
濕漉漉的水泥地闆上反射出熒光燈的亮光,遠處有—個瘦弱的警察手持軟管沖洗單人牢房的門,飛濺在鐵欄杆上的水珠徐徐落到下水道裡。
他一擡頭看見提瑟和蘭博,趕忙把噴嘴擰緊;水猛地沖出一道巨大的弧線,戛然停止。
提瑟說:“蓋特,樓梯的門怎麼又沒上鎖?”
“我剛才……這裡沒有囚犯。
最後一個已經起床,我讓他出去了。
”
“這與有沒有囚犯毫無關系。
如果你養成了不鎖門的習慣,這兒關有犯人的時候,你也許會忘記鎖上。
所以無論如何你必須記住把門鎖好。
我不想多說——适應一份新的工作和新的規則可能是有些困難,但你若不謹慎行事的話,我就會讓别人取代你。
”
蘭博感到這裡和法官的辦公室一樣陰冷,他的身體仍在發抖。
天花闆上的燈距他的腦袋太近了;即使這樣,這裡的光線仍然很暗,陰森森的鐵栅欄和水泥地。
上帝啊,他不應該随提瑟來到這裡,而應在從法院到這裡的途中把提瑟擊倒在地,然後拔腿而逃。
不管怎樣,即使是亡命天涯,也比被關在地牢裡好上百倍。
見鬼,你還期待什麼?他暗自想道。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嗎?事到如今不能退卻。
我錯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被關押在這裡并不意味着我完蛋了。
我會伺機采取行動。
屆時,警長肯定會後悔不及,巴不得把我放了才是。
當然,你會殺出一條路。
多麼可笑的事情。
瞧你渾身發顫的那副模樣。
因為你很清楚這裡會勾起你的回憶。
在這間窄小封閉的牢房待上兩天,你将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不能待在這裡,”蘭博脫口說道。
“這麼潮濕,我無法忍受住在潮濕的地方。
”觸景生情,他的眼前浮現出夢魇般的地牢。
他禁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頂上的竹篾,水從灰塵中滲進,破碎不堪的牆壁,他不得不睡在粘滑的污穢上面。
看在上帝的份上,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警長。
不,那意味着向他乞求。
悔之晚矣。
蘭博試圖說服自己别再和警察作對。
提瑟冷冷地說:“你應該感謝這裡的潮濕,我們把地窖裡灑滿了水。
周末,醉鬼被關押在此,周一把他們趕出去之時,他們對這裡的牆及所有的東西都感到惡心。
”
他環視着單人牢房,瞥了一眼地闆上亮晶晶的水珠。
“蓋特,盡管你對鎖門的事疏忽大意,不過,這裡幹得不錯。
請上樓給這個年輕人拿些床上的被褥和一套服裝好嗎?”然後,他轉過身對蘭博說,“依我之見,這間牢房很适合你。
進去,把鞋子、褲子、夾克統統脫掉。
身上隻需穿襪子、内褲和汗衫。
把珠寶首飾、脖子上的鍊子及手表全部取下。
蓋特,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
“我送給你的那套衣服呢?”
“我剛才正在尋找。
我這就去拿來,”蓋特說着匆匆奔上樓梯。
“你為何不囑咐他把門鎖好?”蘭博問。
“沒有必要。
”
提瑟側耳傾聽着門鎖“咔哒”打開的聲音。
須臾,又聽見蓋特返回後鎖住了門。
“先脫鞋。
”他對蘭博說。
還能期待他說些别的嗎?蘭博一聲不吭地把鹿皮夾克脫了。
“又來了。
我讓你先脫鞋。
”
“地上太濕。
”
“我說過讓你進來。
”
“我隻願待在這裡。
”他把鹿皮夾克疊好,眯起眼望着地上的水,然後把夾克置于樓梯上,鞋放在旁邊,再脫去牛仔褲,疊好放在夾克衫的上面。
“你左膝上有塊傷疤?”提瑟問道,“怎麼回事?”
蘭博沒有回答。
“像是槍傷,”提瑟觀察着,“你在哪兒受的傷?”
“地闆把我的襪子弄濕了。
”
“那麼就脫掉。
”
提瑟不得不後退一步,免得碰到他的襪子。
“把汗衫也脫掉。
”
“為什麼?你是不是想找我的身份證?”
“這叫徹底搜查,我想知道你是否在手臂下藏了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