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握手,這些人,無非是書記,鄉長,鄉黨委委員之類。
大多半土不洋,卻盡是農民中的精英。
黃三木一手拎自己的包,一手拎部長的包,跟着他的大肚皮部長,進了鄉會議室。
石部長與曹書記一道,随便地問了幾句鄉裡的情況,後來就談起這個鄉不久前發生的那件選舉案。
三木捧着筆記本,胡亂地記了些東西,這才曉得此行的任務所在。
選舉的事已經過去,石部長作了幾點嚴肅的指示,無非要他們吸取教訓,搞好穩定。
黃三木邊聽邊記,捕捉到了不少新鮮的詞彙,諸如組織紀律,等額選舉,等等。
他讀了十幾年書,這些詞從未見過,似懂非懂。
這才知道那麼多年的書是白讀了,社會這本書還得一頁頁從頭讀起。
鄭南土康複後,黃三木仍隻在辦公室值班。
這期間,石部長把他帶出去四、五次,有時也和鄭南土一起去,現在反思起來,估摸石部長是想讓黃三木出去見見世面,了解青雲市的一些基本情況,再一個目的,就是想借機考察一下黃三木為人處世、待人接物等方面的涵養。
作為石部長,他是不可能永遠讓黃三木坐辦公室的。
三木可能是木了點,他當時沒能想得這麼多,到區鄉鎮跑了幾次,他覺着的隻是浮光掠影,挨不着說什麼,做什麼。
說實在,他也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他隻是石部長帶去的一根木頭拐杖,轉了一圈後,又原封不動地把它給帶了回來。
幾個月下來,黃三木漸漸對工作厭煩了起來。
打開水,拖地,收發,整理檔案,接傳電話,跑腿打雜,等等等的事情,讓他一天到晚忙個沒完沒了。
他像一架機器在不停運轉,機器不覺着累,三木就覺着累了,煩了。
他覺得幹這些事情,與他十幾年來的寒窗生涯是多麼不相幹、與一個政治系學生的抱負相隔是多麼遙遠啊!
天下雨了。
同事們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心裡頭感謝着這雨珠的沉重,省去了到食堂打開水的工作,拿起電茶壺灌滿自來水燒開便可。
這時也不在乎那幾度公家的電了。
黃三木還是一如既往,雖則辦公室裡也有一隻大茶壺,陳主任卻要求仍到食堂打,他說燒水太慢,怕領導來了喝不上水。
三木就一手拿傘,一手拿水壺去了。
四壺水是打滿了,可是怎麼拿回去呢?雨很大,就是古人形容的傾盆之勢。
三木左手打着傘,右手提四壺水的本事是沒有的,雖幾個月練下來,手勁有所增加,卻畢竟不曾師從海燈法師,學過一指禅二指禅什麼的,就是這一手禅也不會。
後來想了想,便安排左手去幫右手的忙,在打傘的同時再提一壺水,這樣,右手就隻提三壺水了。
平時一隻手隻提兩壺,現今要提三壺,那也是十二分吃力的事,就是左手,又打傘又提水,也是得小心翼翼的。
進了市委院子裡,黃三木都已經心力衰竭了,隻要一不小心,就會倒下去了。
雨啪啪啪地抽掠着雨傘,褲腳濕了,衣角濕了,水壺和手也在風雨中搖擺着。
這時,恰逢一段剛修補過的路面,黃三木隻覺腳底一滑,整個身子就往右側栽了下去。
雨傘忽地就被吹得一丈遠了,他的兩隻手,還是緊緊地抓住四壺水不放。
不料左手那壺水的塞子滑脫,隻覺得心口一熱,才知開水已燙了身子。
好在外面穿了兩件衣服,現又被雨淋濕了,才沒被燙壞。
右手那三壺中,有一壺的塞子也被撞脫,開水在雨地裡幽幽地冒着熱氣。
好在還有兩壺水安然無損,他按了按這兩隻塞子,又把另外兩隻空壺放到一起。
這時,他才覺得右手有些疼痛,細細一看,有兩根指頭已被地面上的石子擦破,鮮紅的血剛一冒出來就被雨水沖走了。
黃三木像一個堅強的戰士,他沒有時間覺得委屈,隻是覺得有些害羞。
他轉身看了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他才知道,這麼大的雨,整個青雲市委機關裡面,隻有他一個人到食堂打開水,隻有他一個人吃這種苦。
三個部長的門都開了。
好在屠連甲和李憶舟這兩個副部長是同一個辦公室的,不至于會分食不勻。
黃三木把搶救下來的兩壺水給了部長辦公室和副部長辦公室,再把他們的三隻冷開水壺換下來,提到值班室裡。
副部長還缺一壺水,他想用電茶壺燒,可電茶壺已經讓人拿去燒了,三木沒辦法,隻好又打着雨傘,到食堂打了兩壺回來。
這就是打開水,這就是黃三木每天早上必修的功課。
一天又一天,風裡又雨裡,從不間歇。
有一回,他提着四壺水,不小心又拌了一跤,人跌倒了,四隻水壺還堅強地站立着。
其中有一壺的木塞子有些歪了,為了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