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的。
他一坐下,左邊右邊,前邊後邊,都是一雙雙地,親熱得讓人難受。
黃三木一邊看電影,一邊想着心事。
看到那些沒啥意思的鏡頭,他就把目光落在前面的那對戀人身上。
他便想,倘若自己也有這麼一位,常常伴随在自己身邊,那一定非常幸福。
這樣的電影,不知看了多少場。
這樣的想法,卻怎麼也想不厭。
隻是每次從電影院回來,馬路上空蕩蕩地,房間裡也空蕩蕩,他覺得時間在一天天過去,他黃三木在一天天老去,他的雙手,他的靈魂深處,依舊是空空蕩蕩。
金曉蓉說勞辛勤這人有神經病的。
那是一個難得的下午,是在報紙還沒有來的那段難得的時間,金曉蓉坐下後就罵勞辛勤。
她說今天早上,勞辛勤拿了那份已經校對了兩次的文件來改,等文件全部印好,就要發出去時,這家夥又來了。
他說這文件上面還有兩個字打錯,應該重新印過。
金曉蓉說都校對了兩遍幹嗎不校對清楚,勞辛勤則說金曉蓉打字也要仔細點。
這事本來也沒什麼,金曉蓉嘀咕了幾句後,還是把文件重印了。
不料下午呢,陳火明把她叫到辦公室裡說了,問她早上為啥要得罪老勞同志。
金曉蓉就把事情說了。
陳火明還是把金曉蓉講了幾句,他要她以後打字仔細點,對老同志要注意尊重。
金曉蓉當時就火了,說:打字和校對是有分工的呀,校對沒校對出來,當然不能怪打字啦,要是打字員一個字都不出錯,那還要人校對幹吧?陳火明兩手緊握着茶杯,瞪着不大不小的眼珠子道:那打字的多少也有點責任。
金曉蓉也沒再跟陳火明理論,現在呢,她就忍不住跟黃三木說這事了。
她說勞辛勤這人就是神經搭牢,陳火明也是好壞不分。
在這種單位裡幹,真是越幹越沒勁。
說完自己的事,金曉蓉又把單位裡的事東西南北地議了一陣,最後就向黃三木透露了一個新聞。
昨天部裡開黨員大會,在會上,諸葛赓和任萍幹了起來。
他們明幹也不算明幹,可大家也都看出來他們是幹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諸葛赓要求部裡面的賬務要公開,機關裡雖是清水衙門,可清水衙門裡也會出問題,也要接受群衆監督。
你猜他在講誰?他的矛頭就是對準一個人,就是任萍。
任萍是部裡面管工會的人,部裡幹部的福利也是由她管的。
平時部裡面發點什麼東西,到鄉裡面搞點土特産,估計她自己也一定吃了不少。
諸葛赓老頭一定是聽說了什麼,他可是個平時不開口,開口就吃人的人。
這話一出,幾個部長也都有了公開賬目的意思,隻是盡自己努力地把話講得漂亮婉轉些。
任萍的表情就很不自在起來,在會上虛心地接受了大家的意見,表示要把全部賬目張榜公布。
會一開完,她就沖到石部長辦公室裡,兩眼紅紅地,說工會的事以後不管了。
石部長耐心地做了工作,要她不必誤會,以後繼續把工會的事管好。
金曉蓉說,你看,外面牆上不是貼着一大片紙頭麼,那就是她任萍的賬目。
誰看得出這個賬目對不對呀?
黃三木不想介入這種糾紛之中,作為資格最嫩的年輕幹部,他更不敢胡亂議論。
不過,從金曉蓉的牢騷怪話和胡吹瞎聊中,他也漸漸地得知了部裡各位同事的禀性和為人。
其中包括,一處處長邴懷北的彌勒佛脾氣,一處處員戴茂蘇長期受壓抑的個性,二處處長嚴律己遠距離的外交思想,還有辦公室馬癸的老頑童作風。
單位裡的十五個同事,可以說各有長處,各有短處,每個人都有一本戲,每個人都是一本書。
這些人,在黃三木後來這些年的工作生涯中,在他自己演奏的悲歌歡曲中,成為一個又一個重要的音符,不能省,略不去。
忙完了一切雜務,獨座在辦公室裡看那本《新華文摘》。
他正被一個偉人與三個老婆的故事吸引,不巧門口又晃過一個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