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皮,幾把磨損的刀具粘在凝固的血灘裡。
他們在小鍋爐間裡走動時,電筒光束一直微微顫抖,恐懼已讓他們的四肢不聽使喚。
尼曼看到一張凳子下有些彩色的東西。
他跪下來,是冰箱。
他拉出一個,打開。
他沒出聲,照亮裡面給卡裡姆看。
眼睛!膠狀的、淺白色的眼睛,像結晶的露珠一樣,在冰巢裡閃耀。
尼曼又拉出另一個冰箱。
這次裝的是僵直的手,反射着淺藍色的光。
沾有血迹的指甲失去了光澤,手腕處滿是割傷。
警長往後退,卡裡姆則緊縮肩膀,惡心得直哼哼。
他們倆知道他們待的地方已經不是個鍋爐房。
他們剛剛摸進了兇手的據點,摸進了她的地下巢穴——她決定在這裡懲罰殺死嬰兒的兇手。
卡裡姆的嗓音突然變得異常尖銳,他抱怨說:“她跑了,離蓋侬遠遠的了。
”
“不,”尼曼站起來反駁道,“她還有蘇菲·高約瓦,她殺人名單上的最後一個。
高約瓦剛到了警局。
我肯定她會知道的,也許她已經知道了,正趕過去呢。
”
“要對付那麼多路障嗎?要想不被發現,她已經寸步難行了……”
卡裡姆突然打住了。
兩個男人互相看着對方,他們的臉被電筒光照着。
幾乎同時,他們喊道。
“那條河。
”
一切都發生在學校周圍,甚至高約瓦的屍體也是在那兒找到的。
兩位警察驅車全速前進,他們拐上草坡最後一個通向河岸的彎路。
突然,當卡裡姆正沿着石壁拐彎時,他們看見汽車前燈光裡出現一個人影,穿着黑色雨衣,背着背包,光線在她身上跳動。
那張臉轉了過來,怔愣在淺白色的閃光中。
卡裡姆認出了那頭盔和風雪帽。
年輕女人松開一艘紅色的充氣小船,形狀酷似一根紅腸。
她用繩子将小船拉近,似乎要乘着奇特的交通工具離開。
尼曼低聲說:“你别開槍,也别靠近。
我一個人去抓她。
”
卡裡姆還沒來得及回答,警長已經跳出車外,奔下最後幾米草坡。
年輕的中尉突然刹住車,熄了火,看着車外。
在車燈散出的光線中,他看到警長大踏步跑過去,口中喊道:“法妮!”
年輕女人一隻腳踏上小船。
尼曼抓着她的領子,一把把她扯了下來。
卡裡姆愣住了,沉醉于兩人人影舞動的芭蕾中。
他看見他們相擁在一起——至少他看上去是這樣。
他看見那女人頭往後仰,腰部過度地彎成弓形。
他看見尼曼一下子變得僵直,然後彎下腰,拔出槍。
血柱從他的嘴邊湧了出來。
卡裡姆才明白,那年輕女人剛剛用刀撕裂了他的傷口。
他聽到一聲沉悶的巨響,尼曼的MR73射中了他的獵物。
而那兩個人一直緊擁着,像是最後的死亡之吻。
“不!”
卡裡姆的尖叫堵在喉嚨口。
他抓着槍,跑向在湖邊搖搖欲墜的兩個人。
他努力加速,想讓時光倒流,想要阻止這一切。
但是,他沒能趕上,皮埃爾·尼曼和那女人掉進了河流,水流飛濺。
他跑到水邊,隻看見兩具屍體被緩緩的水流帶向岸邊。
形狀柔和而纖長的屍體糾纏在一起,漂過岩石,消失在流向城鎮的河水裡。
卡裡姆一動不動地呆立着。
他望着水流,聽着湖那邊岩石後水花撞擊的噼啪聲。
但是,他突然感覺噩夢還未結束,一把刀刺着他的喉嚨,劃破了他的皮肉。
一隻手瞬間從他手臂下穿過,奪走了他插在左邊槍套裡的格洛克。
“很高興又見面了,卡裡姆。
”
嗓音很溫和,像在墓地上擺成圈兒的小石頭般溫和。
卡裡姆慢慢轉過身,面無表情。
他立刻認出了這鵝蛋臉,晦暗的膚色和含着淚水的明亮眼睛。
他知道他面對的是茱蒂特·埃洛爾,那個被尼曼叫做“法妮”的女人的完美克隆體,那個他苦苦尋找的小女孩。
小女孩出落成了女人,而且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