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沿着桌邊踱了幾步。
他盡力去想象一個能對人加以如此虐待的魔鬼。
他試圖從表象來重現作案場景。
可他什麼也沒看見,沒有看見臉,也沒有看見人影。
于是,他又想象着受刑的人,想着他在同死亡和痛苦作鬥争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猛獸般的動作,棕色、赭色、紅色的顔色;無法忍受的暴風雨般的重擊、火燒,血流成河。
高約瓦最後時刻在想什麼呢?
尼曼問道:“說說眼睛。
”
“眼睛?”
這是巴納提出的這個問題。
由于驚訝,他的聲音提高了一個音階。
尼曼回答道:“對,眼睛。
這是我剛才在醫院注意到的。
兇手挖了受害者的眼球,眼眶中好像還有水……”
“的确如此。
”科斯特插道。
“從頭開始說。
”尼曼命令道。
科斯特埋進他的記錄說:“兇手在眼睑上做了手腳。
他用利器割斷了眼球運動肌肉和視神經,然後摘除眼球。
接着,他又仔細地将眼窩骨腔内部刮幹淨。
”
“當兇手這麼做的時候,受害者已經死了嗎?”
“沒法知道。
但是我在眼窩周圍,發現一些出血迹象,而這也許說明高約瓦那時還活着。
”
他說完這番話,屋子裡一片沉默。
巴納臉色蒼白,于斯諾似乎由于恐懼而一動不動。
“然後呢?”為了緩和每一秒都愈見緊張的氣氛,尼曼問道。
“然後,當受害者死後,兇手在他的眼窩裡裝了水。
是一些河水,我猜想。
接下來,他謹慎地合上死者的眼皮。
這就是為什麼死者眼睛是閉着的,好像沒有受到任何損害。
”
“讓我們回到外科切除術上。
依你看,兇手會不會懂一些外科基本知識?”
“不會,要懂的話,也是一些十分含糊的知識。
我是說,在折磨的手法上,有些符合外科知識的地方。
”
“他用了什麼器具?與刀傷一樣,是出自同一種器具嗎?”
“嗯,應該是同一類型的。
”
“什麼類型?”
“一些工業器具和刀具。
”
尼曼面對醫生站定說:“這就是所有你能對我們講的嗎?沒有别的線索啦?你的報告不能提供一些調查方向嗎?”
“不幸的是,什麼也沒有了。
抛屍之前,屍體已經完全被清洗過,它不能告訴我們有關犯罪現場的任何線索,更别說兇手的身份了。
所有的東西隻能讓我們猜想,兇手是個強壯的男人,狡猾精明。
就這樣。
”
“線索太少了。
”尼曼低聲抱怨道。
科斯特停了一會兒,又回到他的報告上,繼續說道:“還有一個細節我們沒有談到……一個跟兇手本身沒有任何關系的細節。
”
警長直起身子,問道:“什麼?”
“雷米·高約瓦沒有指紋。
”
“也就是說……?”
“他的手被腐蝕、磨損了,以至于手指上看不到任何指紋和印記。
也許是在一場事故中被燒傷了,但這個事故應該是很久以前發生的。
”
尼曼用眼神詢問着巴納,巴納擡了擡眉毛,表示不知情。
“再看吧。
”警長咕哝道。
他靠近法醫,直到貼靠着他的大衣。
“對于兇手,你怎麼認為,個人的想法?你感覺怎麼樣?面對這樣的酷刑,你作為醫生内心深處的直覺是什麼?”
科斯特脫掉眼鏡,閉了閉眼睛。
當他又戴上眼鏡的時候,目光好像更明亮了,像是被擦亮的一般。
他的聲音也變得更堅定。
“兇手遵循着一種黑暗的儀式。
這種儀式需要将屍體擺成胚胎狀,然後放到岩洞裡。
所有這些行動都看上去很明确、很老練。
所以,挖去眼睛也是必須的。
還有放在眼睑下的水,就好像兇手想要把眼窩清洗幹淨,淨化它們。
我們正在分析這種水的成分。
等着瞧,也許水裡包含着線索……某種化學線索。
”
尼曼用模糊的手勢,讓科斯特停住了。
科斯特在說一個淨化者。
在參觀過小湖後,警長也一直在想,這是不是一次淨化、肅清案件。
兩個人在這點上不謀而合。
在河流上,兇手也想要洗清污迹——也許隻是單純想洗清他自己的罪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沒有人敢再動。
最後,尼曼開了房門,低聲說:“回去工作,時間緊迫。
我不知道雷米·高約瓦有什麼要告訴我們,我隻希望這不會引發其他的謀殺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