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後,楠泰爾區新街旁,一縷微光從内政部司法警察總局的大樓射出來。
燈光低低地閃爍,幾乎和坐在暗處的安托萬·蘭斯的辦公桌齊平。
對面,光暈外,是皮埃爾·尼曼高大的身影。
他簡單報告了布洛涅追捕歹徒的事情。
蘭斯懷疑地問道:“那人怎麼樣了?”
“那個英國佬?昏迷中。
面部多處骨折。
我剛給主恩醫院打過電話,他們正嘗試給他的臉做植皮手術。
”
“那死者呢?”
“被車碾了,就在繞城高速上,莫利托門。
”
“上帝啊,發生什麼事了?”
“宿敵之間算老賬。
阿森納球迷中,還有些切爾西俱樂部的人。
因為人多勢衆,那兩個拿砍刀的歹徒打敗了他們的敵人。
”
蘭斯點了點頭,可表情有些狐疑。
一陣沉默之後,他又說:“那你的敵人呢?你真的确定是馬把他踢成這樣的?”
尼曼沒有回答,轉身朝向窗戶。
皎白的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臨近居住樓樓面上奇特的彩色裝飾圖案:飄蕩在楠泰爾公園黛綠色山丘上空的雲朵和彩虹。
蘭斯的聲音又響起來:“我不懂,皮埃爾。
為什麼你要糾纏于這樣的事情?關于體育館戒嚴,真的,我……”
他一下收住了話茬。
尼曼保持沉默。
“這不是你這個年紀,”蘭斯繼續說道,“也不是你的權限能幹的事。
我們的合同寫得很清楚:區域越大,暴力行為越多……”
尼曼轉過身,走向他的上級:“談正事吧,安托萬。
為什麼大晚上的打電話叫我來,不可能因為公園的事。
快說吧,什麼事?”
蘭斯的影子不動了。
寬闊的肩膀,微卷的花白頭發,猶如岩石側面的臉,一副燈塔看守人的模樣。
幾年來,這位分局局長一直掌管着打擊人口販賣中央辦公廳,簡稱OCRTEH,名字複雜,但其實就是指上級機構風紀整頓刑警大隊。
在接手這份政府差事之前,尼曼就認識他了。
那時他們倆都是街道警察,是預言者,行動迅速、講求效率。
平頭警長探過身子,重複道:“到底什麼事?”
蘭斯歎了口氣:“是一宗謀殺案。
”
“在巴黎?”
“不,在蓋侬。
伊澤爾省的一個小城市,靠近格勒諾布爾,是一個大學城。
”
尼曼抓了張椅子,面對局長坐下:“繼續,我在聽。
”
“他們昨天傍晚發現了屍體,就卡在附近河邊的礁石間。
所有迹象表明,可能是精神病患者幹的。
”
“關于屍體,你還了解什麼?是女人嗎?”
“不,男的,一個年輕的家夥,好像是學校的圖書管理員。
渾身赤裸,有被虐待的痕迹:割傷、撕裂傷、燙傷……聽說還有勒痕。
”
尼曼将手肘擱在辦公桌上,玩弄着煙灰缸:“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想派你去那邊。
”
“什麼?為了這起謀殺案?可能格勒諾布爾地區司法警局的家夥們這周内就可以逮着兇手了,還有……”
“皮埃爾,别裝傻了。
你很清楚事情永遠不會這麼簡單,永遠不會。
我和法官談過了。
他想要一位專家。
”
“什麼專家?”
“調查謀殺案的專家,風紀整頓的專家。
他懷疑這其中存在性方面的動機,總之,就是與此相關的什麼。
”
尼曼将脖子湊到燈光下,聞着鹵素燈燃燒的嗆人的味道。
“安托萬,你沒把實情都告訴我。
”
“那位法官是貝納·泰爾朋特,一個老朋友。
我們倆都來自比利牛斯省。
他正愁着呢,你明白嗎?他想盡快解決這個事情,好避開謠言、媒體和所有這些屁事。
再過幾周,就要開學了,必須在那之前搞定這個案子。
現在你總清楚了吧?”
警長站起來,轉身走向窗戶。
他看着路燈閃耀的燈頭和公園裡灰暗的圓屋頂。
先前的暴力襲擊還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揮舞的砍刀、繞城高速、穿過羅蘭·卡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