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察?”
卡裡姆甩着頭,打着節拍。
他最後說:“我替馬塞爾來的。
”
“誰?”
警察從他目光中看出困惑。
他明白,這意大利佬不記得被他折磨而死的男人了,馬塞爾不存在于這個瘾君子的記憶中,從未存在過。
“跟他說對不起。
”
“不說……又怎樣?”
陽光從多納托發亮的臉上流淌下來。
卡裡姆将套在塑料袋裡的武器瞄準他。
“跟馬塞爾說對不起!”他吼道。
“對不起!對不起,馬塞爾!他媽的!我跟你說對不起,馬塞爾!我……”
卡裡姆朝他臉上開了兩槍。
他回收了子彈,用床墊燒焦的纖維包起來,将滾燙的彈殼塞進口袋,然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預感到另外兩個家夥會帶着援兵回來,便在大廳入口處等了幾分鐘。
後來,他遠遠看見卡爾德和馬蘇羅,身邊跟着另外三個僵屍,邁着重重的步伐來了。
他們從搖晃的大門惡狠狠地沖進大樓。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卡裡姆已經站在他們面前,把卡爾德摁在信箱上。
卡裡姆揮動手槍,吼道:“你要敢說話,你就死定了。
要是再來找我,你也會死。
要是殺了我,你會永世不得超生。
我是警察,該死的!警察,你懂了嗎?”
他粗暴地将那人打倒在地,出門走到陽光下,腳下碾踩着玻璃碎片。
也就是這樣,卡裡姆告别了楠泰爾,這座教會他一切的城市。
幾個星期後,年輕的馬格裡布人打電話給布爾廣場警察局詢問調查進展,被告知的都是他已經知道的消息。
多納托被槍殺,初步斷定兩顆子彈來自9毫米口徑的巴拉貝倫手槍,但是沒有找到子彈和彈殼。
至于兩個小配角,他們失蹤了。
事情了結了。
對于那些警察,也對于卡裡姆。
馬格裡布人曾申請調入BRI(調查幹預警察大隊)的三十六總局,專門負責跟蹤、監視現行犯罪。
但事與願違,他被建議調去第六分局——反恐大隊——滲入動蕩郊區和伊斯蘭教原教旨主義者群體打交道。
很少有人會不利用這種機會,但他拒絕了。
因為這不可能當便衣,也不可能去逮殺人狂魔。
他想遊走在夜晚的王國裡,追捕兇手,在他們的地盤上與他們對抗,在這本屬于他的平行世界裡暢遊。
他的拒絕沒有被接納。
幾個月後,卡裡姆·阿杜夫以第一名的成績從戛納—埃克呂斯警察學校畢業。
這位不為人知的殺死變态瘾君子的兇手,被調到了洛特省的薩紮克。
洛特省,一個火車都不停的地區,一個在路的拐彎處,幽靈般的村莊會像石頭花一樣突然出現的地方。
這裡是溶洞地貌,連旅遊業都多在地下發展:峽谷、窪地、岩石壁畫……這個地方對卡裡姆來說是一種侮辱。
他是馬格裡布人,遊走于大街上的人,沒有什麼地方會比這個該死的城市離他更遙遠。
從那以後,日子就變得索然無味:生活枯燥,任務可笑——查看交通事故現場,逮捕商業區小賊,捉拿逃票的遊客……于是,年輕的馬格裡布人就開始生活在幻想裡。
他弄了些偉大警探的傳記;一有時間就去菲雅克或卡奧爾圖書館,搜集有關各種調查、案件的報刊文章,隻要能讓他想起警察這個真正的職業就行。
他還弄來一些老的暢銷書、罪犯回憶錄……還訂了警方專業畫報以及關于武器、彈道學和新技術的雜志。
在一個全是紙的世界,卡裡姆一點點被吞沒。
他一個人生活、睡覺、工作。
在警界,他可能是法國最年輕的警探之一,人們怕他,同時也讨厭他。
因為有辮子,同事們都叫他“克利奧帕特拉”。
有人認為他是原教旨主義者,因為他不喝酒。
大家都覺得他行為古怪,因為夜晚巡邏的時候,他總是拒絕從西爾維家那裡繞道。
卡裡姆被孤獨包圍,數着日子,一天一天,一小時一小時,一秒一秒……他有時會幾個周末都一言不發。
他幾乎完全待在他的起卧兼用房裡。
除了在森林裡訓練的時候,在那裡,他不間斷地練習着丁字拳緻命的招式和步法。
練拳之前,他還要對着幾棵百年老樹練習射擊。
那個星期一早晨,沉默終于被打破。
有人敲門。
下意識地,卡裡姆看了看手表。
7∶45。
他走過去開門。
是塞利耶,一個值班警察。
他露出一副凄涼的表情,介于着急和困倦之間。
卡裡姆沒有問他要不要喝茶,也沒有請他坐下,直接問:“什麼事?”
男人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頭盔下,油膩膩的汗水黏着他的頭發。
終于,他結結巴巴地說:“是……學校,小學。
”
“什麼?”
“讓·饒勒斯小學,昨晚……被盜了。
”
卡裡姆笑了。
一星期這麼快就開始了。
附近城區的小流氓,也許就是想在小學裡鬧騰鬧騰,給别人找找麻煩,他們才開心。
“情況很糟嗎?”卡裡姆邊穿衣服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