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後,郭明瑞感到頭腦昏昏沉沉。
一個晚上他頂多睡了兩個鐘頭。
原想早晨起來把那份鴕鳥材料看完,并把一些重要段落摘錄下來。
可腦子亂,看不成,就決定早飯後到外面複印一份帶回去慢慢看。
他腦子都集中在對這次出來的反思上。
“算了吧!”他打開窗戶,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轉身在地上踱步,心裡這樣向自己宣布:
“這是一種屈辱,一種痛苦,我搞不了,我也不願搞,懸崖勒馬,就此止步,回縣!”
早飯後,小胡将複印好的那份材料交給郭明瑞,正要為他提包上車,郭明瑞卻有點猶豫了。
他對小胡說:“我悄悄回去了,追着我來的那夥人怎麼辦?”小胡說:“他們消息靈通,你回去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再說人家在市裡還活動呢。
”郭明瑞說:“我總覺得應當把他們召集起來談談。
”小胡說:“談啥呢?你要批評他們?”郭明瑞說:“倒不一定批評,可對職務晉升總該有個正确的認識吧?”小胡兌:“認識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凡是沒有硬後台的,才拿着錢低三下四地跑。
就說這吳志高吧,人家好歹也是個副局長,可為了找你,對我這開車的都百般讨好,我都心裡難受哩。
”
小胡的話動搖了郭明瑞的想法。
是啊,他作為縣委書記,他該對這些人說些什麼呢?對他們說職務是于出來的,不是跑出來的,這話已對侯月萍說過,會有多大說服力呢?在人事上的權錢交易方面,他個人可以說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污點。
可是否頂住了來自上面的壓力,這就嘴軟了。
寫條子的,打電話的,有的是退下去的老前輩,有的是在崗的現任領導,面對這樣的壓力,他的确有過屈從。
而屈從提上去的人,往往都是水平一般,政績平平。
那好,你說職務是幹出來的,人家問,某某某,還有某某某,到底于出什麼政績來了,不是照樣上去了,你該如何作答?何況自己這次也是出來跑官的,這叫五十步笑百步,你還有臉開啥座談會呀!
郭明瑞這麼想着,就對小朋說:“接受你的意見,那就回縣再說吧。
可上午……一回去就很難坐下來,我想把這份鴕鳥材料再看看,下午回。
”
小胡說:“那你就得排除幹擾,把門鎖上,電話不接,敲門不理。
不然你再住三天,也沒法安靜一會兒。
”說罷,将提包放回原處,一按鎖心,碰上門出去了。
郭明瑞就趴到桌上看材料。
當看完一遍,在投資和效益方面作進一步思考時,電話鈴響起來。
他沒理。
過一會兒,電話鈴又響,他心說,愛撥你就好好撥吧。
可是電話鈴不屈不撓的響聲畢竟太刺激,太幹擾,他就幹脆将話筒拿掉放在一邊。
這樣鈴聲是絕了,可是話筒裡嗚嗚聲不斷,仍在幹擾他思考問題。
他環顧一下屋裡,終于找到制服的辦法——拉了床上的毛巾被把話筒給捂起來。
這一下電話的幹擾徹底解決,屋裡安靜下來,他又接上剛才的思路,并拔筆在紙上作些計算。
大約安靜了幾分鐘,門鈴叮咚幾響。
他坐着沒動,側耳靜聽門外的動靜。
門鈴又響一遍之後,外面有了聲音:
“109号有人嗎?我是樓層服務員,有要緊事,請開門。
”
郭明瑞一聽是服務員,忙去開門。
門外站着服務員小姐和賓館康經理。
康經理急急地問:“郭書記,怎麼萬書記打不進電話來?他說先是沒人接,後來就一直占線了。
”
郭明瑞忙問:“萬書記,他在哪裡?”
康經理說:“你把電話放好等等。
”說罷匆匆走了。
郭明瑞忙将毛巾被扯起撂到床上,放好話筒,然後坐下來,兩眼瞧着電話機,準備鈴一響就抓話筒。
可是等了好幾分鐘,電話好像故意沉默,毫無動靜。
等得不耐煩了,郭明瑞就想,我當緊找你時,三次登門都不在,如今不需要找你了,你倒找上門來了。
你來電話,應酬幾句,不來就算了。
這麼想着,他又投入剛才被打斷的計算中去,正在這時,背後突然有人說話:“好你個郭明瑞!”
郭明瑞尋聲轉身,萬書記出現在門口。
郭明瑞忙迎上去,兩人握住手猛搖了幾下。
萬書記說:“好你個郭明瑞,連電話都不接,架子這麼大呀?”
郭明瑞說:“哪敢不接萬書記的電話,我以為是縣裡來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