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會提起其他國度,以及北方那些懦弱的青恩,說他們抛棄長矛,過着卡菲特般的生活,在阿拉蓋面前搖首乞憐。
賈迪爾永遠不滿足于他們在打飯隊伍裡面的位置,總是處心積慮地向前挑戰,好讓碗裡的粥能夠多上那麼一點點。
他瞄準排在前面的男孩,然後一個接一個把他們送去達瑪丁的營帳,且總是帶着阿邦随他一起前進。
等到賈迪爾十一歲時,他們已經排到隊伍最前面,後面跟着幾個年紀更大的男孩,而且全部都刻意遠離他們。
下午的時間就是接受戰鬥訓練,或充當戴爾沙魯姆撒網兵的目标跑給人抓。
夜裡,賈迪爾躺在卡吉沙拉吉冰冷的石闆地上,拉長耳朵聆聽外面阿拉蓋沙拉克的聲音,幻想有一天自己可以與其他男人并肩作戰。
随着漢奴帕許的日程推進,有些男孩被達瑪挑選出來接受特别訓練,讓他們踏上身披白袍的道路。
他們會離開卡吉沙拉吉,從此銷聲匿迹。
賈迪爾沒有獲得這項榮耀,但他毫不介意。
他一點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研讀卷軸或是贊美艾弗倫上。
他注定要踏上與長矛相伴的人生道路。
達瑪對阿邦比較感興趣,因為他識字,也會算數。
但他父親是卡菲特,令他們深感厭惡。
盡管理論上而言,兒子不會繼承父親的恥辱。
“你還是當個戰士好了。
”達瑪終于戳着阿邦厚實的胸膛,對他說道。
阿邦的體型還是和從前一樣巨大,但長期訓練把他渾身脂肪練成堅硬的肌肉。
的确,他已經成為令人望而生畏的戰士,而在确定自己沒有機會白袍加身後,他着實松了一大口氣。
所有太虛弱或太遲鈍的男孩會被趕出卡吉沙拉吉,成為卡菲特——被迫一輩子都穿着和小孩一樣的褐色服飾。
這是世上最凄慘的命運,不但令家族蒙羞,還失去了進入天堂的機會。
其中有些懷抱戰士之心的人會自願擔任誘餌兵,挑釁惡魔,把它們帶入大迷宮中的陷阱。
那會是短暫而驚險的一生,卻為失去機會的人們提供赢得榮譽以及進入天堂的希望。
十二歲時,賈迪爾獲準進入大迷宮實習。
克倫訓練官帶領最年長、最強壯的奈沙魯姆爬上偉大的魔印城牆——一堵三十英尺高的砂岩高牆,俯瞰下方曾是克拉西亞一整塊城區的惡魔屠宰場,那時人口數遠比現在多。
場上到處都是古代遺留下來的小屋以及數十堵較為低矮的砂岩砌牆。
這些牆有二十英尺高,牆面上刻有密密麻麻的魔印。
有些牆很長,延伸向盡頭處後轉向,有些就隻是一塊大石闆或牆角。
這些牆形成了一座隐藏許多深洞的迷宮,專門用來囚禁阿拉蓋,等待黎明的到來。
“你們腳下的城牆。
”克倫說着大力踏步。
“守護我們的女人和小孩,甚至守護卡菲特。
”他對着牆邊吐了一口口水。
“不讓阿拉蓋染指他們。
其他的牆,”他揮手指向大迷宮中橫七豎八的牆,“作用在于把阿拉蓋和我們困在一起。
”他說話時拳頭緊握,男孩們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展現出來的無比驕傲。
賈迪爾幻想着自己穿梭迷宮,手持長矛和盾牌,心潮澎拜;榮耀就在血迹斑斑的沙地上等待着他。
他們沿着城牆頂端行走,最後來到一座借助大轉盤拉起來的木橋邊。
這座橋通往一堵迷宮内部的牆面,而所有牆面間都有拱門相連,或距離近得可以跳過。
迷宮牆面寬度較窄,有些甚至不足一英尺。
“牆頂對于年長的戰士非常危險,”克倫說。
“除了偵察兵以外。
”偵察兵是克雷瓦克部族以及南吉部族的戴爾沙魯姆。
他們是長梯兵,每個人都會背負一架二十英尺高的鐵頂梯。
梯子可以拉伸使用或折疊攜帶,而偵察兵必須像猴子一樣肢體靈活,能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站在梯頂查看戰況。
克雷瓦克偵察兵隸屬卡吉部族掌管,南吉偵察兵則聽從馬甲部族号令。
“明年一整年,你們會協助克雷瓦克偵察兵訓練。
”克倫說。
“追蹤阿拉蓋的行動,提醒大迷宮裡的戴爾沙魯姆,同時還要幫凱沙魯姆傳遞命令。
”
當天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都在牆上訓練奔跑。
“你們得熟悉這些高牆,就像熟悉你們的長矛一樣!”克倫邊跑邊說。
奈沙魯姆身手矯健,動作敏捷,一邊高聲呼喊,一邊在高牆之間奔走跳躍,或者矮身穿越小型拱橋。
賈迪爾和阿邦覺得這項訓練很刺激,相互開懷大笑地追逐較量。
阿邦有魁梧的身材,但平衡感不佳,結果在一座窄橋上失足墜牆。
賈迪爾連忙伸手抓他,但來不及了。
“奈抓走我了!”他在滑過賈迪爾手指時咒罵道,接着直墜而下。
阿邦落地前哀嚎一聲,盡管距離二十英尺遠,賈迪爾依然清晰地看到他的腳已摔斷。
他身邊想起一陣駱駝鳴叫般刺耳的笑聲。
賈迪爾轉身看見祖林拍打着自己的膝蓋,歡呼雀躍。
“阿邦不像貓,更像駱駝。
”祖林叫道。
賈迪爾怒吼一聲,緊握拳頭,但在他起身前,克倫訓練官趕來了。
“你把訓練當成笑話?”他問道。
祖林還沒回話,克倫已經抓起他的拜多布,将他抛下牆。
他尖聲慘叫,一路跌落二十英尺,最後重重墜地,動也不動地躺趴在地上。
訓練官轉身面對其他男孩。
“阿拉蓋沙拉克不是鬧着玩的兒戲,”他吼道,“我甯願你們全死在這裡,也不要讓你們在夜裡去羞辱你們的兄弟。
”男孩們當即後退,默默牢記訓戒。
克倫轉向賈迪爾。
“快去通知卡維爾訓練官,他會派人帶他們去找達瑪丁。
”
“我們直接去救他們比較快。
”賈迪爾大膽說道,心知這短短幾分鐘就足以決定阿邦的命運。
“隻有男人才能進入大迷宮,奈沙魯姆。
”克倫說。
“快去,不然戴爾沙魯姆就得要救三個小鬼上來。
”
那天晚上吃完稀粥後,達瑪丁前來找克倫訓練官交談,賈迪爾盡可能湊近些,試圖偷聽隻言片語。
“祖林摔斷幾根骨頭,大量内出血,但他會痊愈。
”她說,語氣聽起來像在讨論沙子顔色那樣無關痛癢。
她的面紗遮掩了所有表情。
“另一個,阿邦,腳骨多處斷裂。
他可以走路,但或許不能跑步了。
”
“他還能作戰嗎?”克倫問。
“暫時不好說。
”達瑪丁說。
“如果不能作戰,你應該現在就殺了他。
”克倫說。
“死亡總比當卡菲特好。
”
達瑪丁對他伸出一根手指,訓練官當即後退。
“達瑪丁營帳的事輪不到你來發号施令,戴爾沙魯姆。
”她厲聲道。
訓練官立刻像是禱告一樣十指交扣,深深鞠躬,下巴差點碰到地上。
“我乞求達瑪丁的寬恕,”他諾諾到,“我沒有不敬的意思。
”
達瑪丁點頭。
“你當然沒有。
你是戴爾沙魯姆訓練官,死後将會坐在艾弗倫最光榮的仆人之間,為自己的一生增添榮譽。
”
“達瑪丁的話令我深感榮幸。
”克倫說。
“盡管如此,”達瑪丁說,“我還是得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請凱維特達瑪懲罰你,以阿拉蓋之尾鞭打二十下就夠了。
”
賈迪爾倒抽一口涼氣。
阿拉蓋之尾是最厲害的鞭子——三條四英尺長的皮鞭綁在一起,整條鞭身上都挂滿金屬倒鈎。
“達瑪丁寬宏大量。
”克倫說,依然維持鞠躬的姿勢。
賈迪爾趁被兩人發現前溜開了。
“你不該來這裡。
”阿邦在賈迪爾矮身溜入達瑪丁大帳時低聲說道。
“要是被抓到你就死定了!”
“我隻是想要确定你安然無恙。
”賈迪爾說。
這是實話,不過他的雙眼還是仔細掃視營帳,他心知自己不該期望還能再看見英内薇拉。
自從手背打斷那次後,賈迪爾就再也沒有看見她了,但他一直無法忘記她美麗的容顔。
阿邦看着自己緊緊包覆在堅硬繃帶中的雙腳。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好起來,我的朋友。
”
“胡說,”賈迪爾說,“斷掉的骨頭會更加堅硬,你不久就會回到城牆上。
”
“或許吧。
”阿邦歎氣道。
賈迪爾輕咬下唇。
“我讓你失望了。
我承諾會在你跌倒時扶住你,我曾對艾弗倫的光明起誓。
”
阿邦握起賈迪爾的手掌。
“你願意接住我,我毫不懷疑。
我也看見你跳過來抓我,但掉下去不是你的錯,我認為你已經兌現了承諾。
”
賈迪爾的眼眶中泛起淚光。
“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他承諾道。
就在此時,一名達瑪丁走進他們的隔間,自大帳深處無聲無息地飄來。
她看向他們,與賈迪爾的目光迎了個正着。
他的心髒停止跳動,臉上血色盡失。
他們相互凝視那一會兒——時間仿佛已停止。
他完全看不出達瑪丁不透明的白色面紗下的表情。
最後,她朝出口的門簾揚起下巴。
賈迪爾點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他捏了捏阿邦的手掌,随即矮身離開營帳。
“在城牆上,你們也許會遇到風惡魔,但不準輕舉妄動。
”克倫說,在奈沙魯姆面前來回踱步。
“盡管你們為所服侍的戴爾沙魯姆工作。
但了解你們的敵人很重要。
”
賈迪爾仔細聽着,坐在隊伍最前方的老位子上,不過他總會想到阿邦不在自己身邊的事實。
賈迪爾是和三個妹妹一起長大的,并在進入卡吉沙拉吉的第一天就與阿邦結交。
孤獨對他而言是種很陌生的感覺。
“達瑪告訴我們,風惡魔居住在奈的深淵裡的第四層。
”克倫對男孩們說道,舉起長矛指向畫在砂岩牆壁上的風惡魔畫像。
“有些人,比如馬甲部族中有些蠢材,因為風惡魔缺乏沙惡魔的沉重外殼而低估它們,”他說,“但不要上當了。
風惡魔遠離艾弗倫的目光,比沙惡魔更邪惡。
它的表皮厚得足以撞彎男人的矛頭,飛行的速度也快到人類無法擊中。
它修長的利爪,”他用矛頭标示出惡魔終極的武器。
“能在人類察覺前擰走對方的腦袋,而其鳥喙般的下颚能夠将人臉撕裂。
”
他轉向男孩們。
“那麼,它的弱點在哪裡呢?”
賈迪爾立刻舉手。
訓練官對他點頭。
“翅膀。
”賈迪爾說。
“正确。
”克倫說。
“雖然和皮膚的材質一樣,但風惡魔的翅膀在軟骨和骨頭間延展太稀薄。
強壯的男人可以用長矛刺穿它的翅膀,并且趁它墜落地上時用鋒利的刀刃将其斬首。
還有什麼弱點?”
這一次,賈迪爾又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