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奶。
”
在王立的注視下,婦人進屋,但很快就出來了,與王立揮手告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王立呆站在庭院裡,感到人生是如此充滿戲劇性。
還有更戲劇性的嗎?他感到有什麼不對勁,沖進屋裡,發現孩子的腦袋已被砍了下來。
唐餘幹縣尉王立調選,傭居太甯裡。
文書有誤,為主司駁放,資财蕩盡,仆馬喪失,窮悴頗甚,每丐食于佛祠。
徒行晚歸,偶與美婦人同路,或前或後依随,因誠意與言,氣甚相得,立因邀至其居,情款甚洽。
翌日謂立曰:“公之生涯,何其困哉!妾居崇仁裡,資用稍備。
倘能從居乎?”立既悅其人,又幸其給,即曰:“仆之厄塞,阽于溝渎,如此勤勤,所不敢望焉,子又何以營生?”對曰:“妾素賈人之妻也。
夫亡十年,旗亭之内,尚有舊業。
朝肆暮家,日赢錢三百,則可支矣。
公授官之期尚未,出遊之資且無,脫不見鄙,但同處以須冬集可矣。
”立遂就焉。
閱其家,豐儉得所。
至于扃鎖之具,悉以付立。
每出,則必先營辦立之一日馔焉,及歸,則又攜米肉錢帛以付立。
日未嘗缺。
立憫其勤勞,因令傭買仆隸。
婦托以他事拒之,立不之強也。
周歲,産一子,唯日中再歸為乳耳。
凡與立居二載,忽一日夜歸,意态惶惶,謂立曰:“妾有冤仇,痛纏肌骨,為日深矣。
伺便複仇,今乃得志。
便須離京,公其努力。
此居處,五百缗自置,契書在屏風中。
室内資儲,一以相奉。
嬰兒不能将去,亦公之子也,公其念之。
”言訖,收淚而别。
立不可留止,則視其所攜皮囊,乃人首耳。
立甚驚愕。
其人笑曰:“無多疑慮,事不相萦。
”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飛鳥。
立開門出送,則已不及矣。
方徘徊于庭,遽聞卻至。
立迎門接俟,則曰:“更乳嬰兒,以豁離恨。
”就撫子,俄而複去,揮手而已。
立回燈褰帳,小兒身首已離矣。
立惶駭,達旦不寐。
則以财帛買仆乘,遊抵近邑,以伺其事。
久之,竟無所聞。
其年立得官,即貨鬻所居歸任。
爾後終莫知其音問也。
(《集異記》)
王立望着身首異處的孩子,徹夜驚恐難眠。
他是在想象那婦人如何下手的嗎?
第二天,王立匆匆埋葬了孩子,又拿手裡的錢買了個仆人,離開長安,在附近的州邑住下,靜觀其變。
但長安城裡很平靜,沒有追拿婦人的消息傳出。
這時候,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年冬天,王立的任命狀下來了,他收拾了行裝,重返長安,把婦人那宅子賣掉,踏上了赴任的旅程。
最狠莫過婦人心。
更确切的說法是,唐朝的女俠太冷血了。
這個故事還出現在晚唐皇甫氏所著的《原化記》中,隻不過在該筆記中,主人公由王立變成了博陵崔慎思,時間是唐德宗貞元年間,情節大同小異。
不管叫王立,還是叫崔慎思,他們所面對的都是一個決絕的女人。
這個女人在報仇之前耐心等待,按部就班,一點點靠近刺殺仇人的那個時刻。
這需要一顆堅忍的心。
最後她成功了。
但其冷血令人無言,很難想象母親可以切下兒子的頭顱。
她這樣做也許僅僅是因為愛,殺死孩子,斷絕自己以後的思念。
所謂一時狠解萬千愁。
隻是,這樣一個冷血女人以後會去哪裡,又如何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