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術。
唐元和中,與僧靈習善,偕适吳楚間。
習道卒,觀亦歸并州。
寶曆中,觀遊汾泾,至泥陽郡,會于龍興寺。
堂宇宏麗,有經數千百編,觀遂留止,期盡閱乃還。
先是,院之東庑北室,空而扃鑰。
觀因請居,寺僧不可,曰:“居是室者,多病或死。
且多妖異。
”觀少年恃氣力,曰:“某願得之。
”遂居焉。
旬餘,夜寐,辄有胡人十數,挈樂持酒來,歌笑其中,若無人。
如是數夕,觀雖懼,尚不言于寺僧。
一日經罷,時已曛黑,觀怠甚,閉室而寝。
未熟。
忽見靈習在榻前,謂觀曰:“師行矣。
”觀驚且恚曰:“師,鬼也。
何為而至?”習笑曰:“子運窮數盡,故我得以候子。
”即牽觀袂去榻。
觀回視,見其身尚偃,如寝熟。
乃歎曰:“嗟乎!我家遠,父母尚在。
今死此,誰蔽吾屍耶!”習曰:“何子之言失而憂之深乎?夫所以為人者,以其能運手足,善視聽而已,此精魂扶之使然,非自然也。
精魂離身,故曰死。
是以手足不能為,視聽不能施,雖六尺之軀,尚安用乎子甯足念!”觀謝之,因問習:“常聞我教有中陰去身者,誰為耶!”習曰:“吾與子,謂死而未更生也。
”遂相與行。
其所向,雖關鍵甚嚴,辄不礙,于是出泥陽城西去。
其地多草,茸密紅碧,如毳毯狀。
行十餘裡,一水廣不數尺,流而西南。
觀問習,習曰:“此俗所謂奈河。
其源出于地府耶。
”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
又見岸上有冠帶袴襦凡數百,習曰:“此逝者之衣。
由此趨冥道耳。
”又望水西有二城,南北可一裡餘,草樹蒙蔽,廬舍骈接。
習與觀曰:“與子俱往彼,君生南城徐氏,為次子;我生北城侯氏,為長子。
生十年,當重與君舍家歸佛氏。
”觀曰:“吾聞人死當為冥官追捕,案籍罪福,苟平生事行無大過,然後更生人間。
今我死未盡夕,遂能如是耶!”曰:“不然。
冥途與世人無異,脫不為不道,甯桎梏可及身哉?”言已,習即牽衣躍而過。
觀方攀岸将下,水豁然而開,廣丈餘,觀驚眙惶惑。
忽有牽觀者,觀回視,一人盡體皆毛,狀若獅子,其貌即人也。
良久,謂觀曰:“師何往?”曰:“往此南城耳。
”其人曰:“吾命汝閱《大藏經》,宜疾還,不可久留。
”遂持觀臂,急東西指郡城而歸。
未至數裡,又見一人,狀如前召觀者,大呼曰:“可持去。
将無籍。
”頃之,遂至寺。
時天以曙,見所居室,有僧數十擁其門,視己身在榻,二人排觀入門,忽有水自上沃其體,遂寤。
寺僧曰觀卒一夕矣。
于是具以事語僧。
後數日,于佛宇中見二土偶人像為左右侍,乃觀前所見者。
觀因誓心精思,留閱藏經,雖寒暑無少堕。
凡數年而歸。
時寶曆二年五月十五也。
會昌中,诏除天下佛寺,觀亦斥去,後至長安,以占候遊公卿門,言事往往而中。
嘗為沂州臨沂縣尉。
餘在京師,聞其事于觀也。
(《宣室志》)
這是一個險些誤入幽冥的故事。
在《宣室志》中,還有一個類似的故事,說的是西河郡平遙縣,有鄉中小吏張汶,在一天晚上聽到有人敲門,開門後見是自己的哥哥。
張汶驚恐不已,因為哥哥早已故去。
其兄道出緣由,稱死後常思念親友,如今幽冥地府裡的官員讓他回來省親。
另外,還提到一點:冥官還要召見一下張汶。
張汶大恐:為冥官召見,那不就死了嗎?于是力辭不去。
他哥哥笑而抓其袍,把張汶拉出家門。
張汶在哥哥的帶領下,走了十多裡地,前路已漆黑,隻有車馬奔馳與人哭喊之聲,仔細一聽,哭者正是自己的妻子與其他兄弟。
張汶自語道:我聽說人要是死了,可看到自己先前死去的親友,我現在呼喊一聲,看看是不是這樣?張汶有個表弟叫武季倫,已死數年,于是張汶在幽暗中大喊:“武季倫何在?!”黑暗中,突然從旁邊伸過一個腦袋:“我在這兒呢,表哥。
”事情已如此。
正在張汶驚恐時,突然聽到黑暗中有人高喊:“平遙縣吏張汶何在?!”張汶慌忙答應,随後見黑暗中有二人,一坐一立。
坐者前有桌案,上放生死簿。
坐者問張汶一生中有幾次大過,張汶未答。
于是那人叫立者查找張汶在幽冥的底檔,立者看後說:張汶沒死,當遣回陽間。
坐者怒道:既然沒死,為什麼召來?立者道:張汶之兄在幽冥已久,為我們地府做事,因嫌勞累,所以曾上奏要以其弟代替自己的差事,但我們并未答應,他于是私自把其弟帶入幽冥。
坐者怒斥其兄擅自行動,不遵法令,叫手下将其打入監獄,而将張汶送歸陽間。
可以說,這是一個哥哥因私心而害弟弟的故事。
回到董觀之事。
他最後被那兩個陌生人給救了,所謂寺院中的神偶顯靈。
這沒有問題。
但是,在這個奈河之行的故事中,先前死去的僧人靈習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他在攝董觀精魄時,說了一通有關生死的道理,叫董觀乖乖地跟他走,并說其命數将絕,不要亂想。
但随着事情的發展,我們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董觀的死亡之旅極有可能是靈習設下的圈套,也就是說完全是其私人所為,自己已身死,還要拉上朋友做伴。
這與張汶之兄的做法沒什麼區别。
還好,當董觀要在靈習的指使下正欲渡奈河而成為冥鬼時,獅身人面的神偶出現了,而靈習已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