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唐開元年間(公元713年—741年),長安。
黑夜中,目光越過曲折回旋的坊間和朱雀大街上昏昏欲睡的打更人的身影,最後落在一名官吏的宅前。
這名官吏在戶部做事。
唐朝的戶部,在尚書之下設侍郎兩名,侍郎之下又設各級官員,其中有戶部令史一職,這一職位滿額編制十七人。
下面這個奇異的故事即發生在其中一人家裡。
我們假設這名戶部令史姓崔,或盧或鄭,也許不是出自大家門庭,那就權且稱其為A吧。
此人雖然官職不大,但一直兢兢業業,加班加點地工作。
在家裡,他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其色之美,在所居坊間都是有名的。
但這些天她得了一種怪病,仿佛身中邪魅,精神恍惚,與A也疏遠了。
A很着急,又很奇怪。
與此同時,他無意中發現:家裡所養的一匹駿馬,這些日子也漸漸消瘦了。
問題是這匹馬一直養在後園馬廄,無人騎乘,而且每日都喂很多草料。
A惴惴不安,一度影響了工作。
他想他必須把家裡發生的事搞清楚,否則這日子算是沒法過下去啦。
當時,長安是世界的中心,居住了很多域外之人,日本、高麗、天竺、波斯、拜占庭、大食、撒馬爾罕……政府使團、留學生、商人、術士、旅遊者,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戶部令史A的鄰居,就是一個胡人,也許來自撒馬爾罕,也許來自其他王國,總之他寓居長安,尤擅方術之道,很是有些奇怪的本領。
這一天,A在無意間想起他來,于是登門拜訪。
聽A的描述,胡人術士道:“即使是匹駿馬,行百裡路還出力不小,感到疲憊;更何況日行千裡,哪有不瘦之理?!”
A一愣。
他不解地問:“很長時間都無人騎乘此馬,安能如此?”
胡人術士詭異一笑:“您最近每天都去值夜班吧?”
A:“正是。
”
胡人術士:“您可知道,每當您走後,您的妻子就偷偷地出去,而您還蒙在鼓裡。
若是不信,今晚可提前回家一窺。
”
A吃了一驚,半信半疑。
不過,他還是按胡人術士的話,在當天夜裡提前還家,隐藏在庭院的花木間。
這是唐朝長安之夜。
一更天過後,戶部令史A見妻子打扮得很漂亮,出了屋子。
他感到無比憤怒:這竟然是真的!在憤怒中,他看到妻子把女婢叫了過來,後者牽來了馬,并備上鞍子。
在A的注視下,妻子于庭階前上馬,再看那馬,随後冉冉升空……A目瞪口呆。
但這并不是最奇異的。
最奇異的是,那名女婢拿了一把掃帚,騎在上面,跟在女主人身後,也一點點地飛了起來……
二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唐朝的夜空中。
我們可以設想藏在花木叢中的戶部令史A的驚駭的表情。
他自然沒心思一個人待在這院子裡了,他回到辦公的衙門,在那裡一個人挨過漫漫長夜。
第二天,戶部令史A請了個假,急匆匆地去見那個胡人術士:“确如您所言,我家竟出了如此幻異之事,又該怎麼辦呢?”
胡人術士道:“莫急切,不妨再仔細窺探一晚。
”
“再窺探一晚?”A迷惘地問。
入夜後,戶部令史A換了一個地點,潛藏在廳堂的幕布後。
不一會兒,妻子和女婢現身廳堂。
A捏開幕布一角,悄然而窺。
妻子在廳堂裡轉悠了一圈,皺了皺眉,問女婢為什麼有生人的氣息,遂令女婢将掃帚點着,作火炬,遍照廳堂。
A很是害怕,感到妻子竟是如此陌生。
驚慌中,他狼狽鑽進幕布後的一個大甕裡。
還好,妻子沒再追查,随後A聽到有備馬之聲,再後來聽到這樣的對話:
女婢:“馬已備好。
”
妻子:“跟我走。
”
女婢:“剛才把掃帚點着了,現在我沒東西可騎了。
”
妻子:“随手拿個東西就可以騎乘飛行,又何必隻用掃帚!”
有點意思了。
接下來,女婢在倉促間推過來戶部令史A藏身的大甕,騎在上面,随後那大甕冉冉升空。
但我們的令史大人還在甕中!他一動不敢動,隻聽到有風聲呼嘯。
沒用太久的時間,妻子和女婢緩緩降落在一座高山的山頂。
山頂四周林木蔥郁,有帳幕筵席,一如幻境。
宴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