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明治維新導緻日本武士階層瓦解後,一些下層武士失去了俸祿,因窮困潦倒而無家可歸,被迫成為四處流浪的武士,也就是所謂的浪人。
這些浪人往往身懷一技之長,體内仍舊流淌着武士道精神,因過往所受的種種凄慘遭遇,使得自身的能量驚人。
這類人往往裝束怪異,腰懸武士刀,性子驕狂橫暴,好勇鬥狠,常常無端生事,動辄與人刀拳相見,即便在日本國内,也是尋常人不敢輕易招惹的對象。
“見他做什麼?”杜心五繼續往下問。
張太監看了一眼杜心五和光複會衆人,見他們大部分人都很年輕,隐約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他搖了搖頭。
這回他是當真不敢說了。
他擔心一說出來,性命就真的送在這裡了。
杜心五将匕首一點一點地刺入張太監的肩頭。
張太監沒想到杜心五這麼快就來真的,忍受不了這種痛楚,帶着哭腔叫喊道:“你們就放過我吧,那都是老佛爺的旨意,我隻是個奴才啊!”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就放了你。
”杜心五說。
張太監咬了咬嘴唇,在極短的時間内,便做出了決定:“那你們……你們要說話算數。
”他咽了一下喉嚨,吞吞吐吐地說:“老佛爺讓我用錢收買……收買山口,讓山口組織一批浪人,去刺殺逆犯……不,不是逆犯……是刺殺孫文,孫文……” 果不其然,這張太監前去日本,當真是要對孫文不利!杜心五一直弓彎的腰直了起來。
他問:“你和山口約好了在什麼地方見面?” 張太監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之前和山口收發過電報,山口說會派人在東京灣碼頭接應他,接應的人穿黑衣,手持半朵櫻花。
張太監隻需上前用日語說一句:“今天的櫻花開得可真好。
”便可與之接上頭。
“還有沒有别的?”杜心五又問,“若敢有所隐瞞——”他亮了亮明晃晃的匕首。
“我還聽說……”在威脅之下,張太監果然又透露了一條消息,“聽說禦捕門的捕者,已經先行去了日本,好像也是要對……對孫文下手。
” “什麼時候去的?”剛剛有些放松的杜心五,聽到這話,立刻又緊張起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
”見杜心五目光兇狠,張太監急忙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你何時聽說的?”杜心五問,“又是聽誰說的?” “我臨走之前,禦捕門的一位熟人請了宴席,他在席間喝多了,不小心漏了口風。
”張太監略微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是八九天之前。
” 杜心五暗想:“八九天的時間,禦捕門的人多半已經抵達日本了!” “其他呢?”他繼續喝問,擺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态勢。
這回張太監隻剩下搖頭了。
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不該說的,他也都說了。
在問明張太監住在十一号艙房後,杜心五将張太監的嘴又塞了起來。
他拿起從張太監身上搜到的艙房鑰匙,來到十一号艙房外,打開了房門。
杜心五把十一号艙房仔仔細細地搜了個遍,沒有搜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隻發現了兩口大箱子,裡面裝的全是白銀。
這便是孫文的買命價了。
杜心五叫來龔保铨等人,将兩大箱子白銀搬回自己住的艙房,以充作将來革命所用的經費。
浪人的實力
“當務之急,是解決山口,端了這夥日本浪人!”杜心五對光複會的人說。他内心很清楚,這次雖然僥幸抓住了張太監,但沒有張太監,清廷還會再派什麼李太監、王太監來日本和山口接頭,所以最根本的,是要教訓一下這批日本浪人,讓他們吃些苦頭,以後不敢再因錢财而與革命黨人作對。
抓住張太監的這天深夜,杜心五将張太監和兩個保镖打暈了,脫下三人的衣服。
他趁着過道裡沒人,将昏迷的三人一一丢進了大海。
“對付這些滿清的狗腿子,犯不着講什麼信用。
”杜心五說。
他曾答應過張太監,放其一條生路,隻要張太監把所有事情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可是他食言了,卻絲毫不因此而感到愧疚。
光複會的人,總算認清了杜心五儒雅外表下最為真實的一面。
這個年輕時殺過大盜,押過镖車,還曾行刺過慈禧的人,血液裡流淌着的,是武夫與生俱來的血性。
他連山口是什麼人、有多少人手都不清楚,便定下了誅殺山口的計劃。
他假扮成了張太監的保镖。
陶成章不甘落後,自告奮勇地穿上了張太監的衣服,并且在嘴角貼上了兩顆用饅頭肉染黑後做成的假痣,倒有幾分神似。
其餘人則扮成擡兩口箱子的工人。
杜心五把另一套保镖的衣服端到胡客的面前。
“義士,”他說,“如果你不嫌棄,這另外一個保镖,就由你來當。
” 胡客對此毫無興趣。
這種置之不理,讓杜心五倍感尴尬。
但他敬胡客是吳樾的朋友,隐忍住心頭的火氣,沒有多說什麼。
他把假扮另一個保镖的任務,交給了龔保铨。
五天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信雄丸”号輪船順利駛抵東京灣碼頭。
這時已是五月的中下旬,櫻花盛開的季節已經過去,曾經錦簇的花團已凋零了大半。
胡客又想起了姻婵,他的心情,便如這凋落的櫻花一般,落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