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又是練家子出身。
這個男人一走進來,目光就始終沒有離開過胡客。
至于張明泉和朱聖聽,他連正眼都沒瞧一下。
“這些人是你殺的?”那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衆多屍體,語氣平淡,像在詢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胡客沒有答話,隻是把雙手平平地舉起。
“你不再逃?”那男人的語氣中微微透着驚訝。
胡客仍然不答,隻是将雙手平舉在空中。
那男人也不再問,取出一副精鐵鐐铐,鎖在了胡客的手腕上。
接着,在朱聖聽和張明泉驚詫疑惑的注視下,胡客就那樣被帶走了。
暖閣外忽然傳來似埙發出的嗚鳴聲,三短一長,随即響起一大片動靜,有穿黑袍的人接二連三地或從屋頂上躍下,或從遮掩物後走出,如潮水般退去。
朱聖聽和張明泉哆嗦在牆角,仿佛做了一場夢,眼前發生的事,如同遠古謎題般難以解釋。
走出巡撫大院,那男人親自給渾身是傷的胡客上了止血藥,随即命令其他黑袍人拿來五副鐵鐐,鎖在胡客的身上,外加一根鐵鍊從脖子纏繞到腳踝,然後将胡客塞入一輛特制的馬車裡。
這輛馬車的車廂鑲有鐵皮,廂門用銅鎖鎖死,僅有一扇巴掌大小的窗戶開在側面,供空氣流通和送入清水糧食,與其說是馬車車廂,倒不如說是移動監獄。
一個黑袍人從後方快步奔來,神色嚴肅地向那男人低聲禀報:“賀捕頭,已經查明,四下裡還伏有暗紮子,大概二十來個,你看要不要動手?”
“我們人手不足,沒必要節外生枝。
”
黑袍人看了一眼馬車,說:“這些暗紮子肯定是沖他而來,他主動讓我們擒獲,就是想拿我們當擋箭牌。
賀捕頭,我們一抓他走,這幫暗紮子必定尾随而至,到時候可不好對付。
”說着試探性地問,“不如……先将他放了?”
賀捕頭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此人是老佛爺欽點的要犯,總捕頭限期緝拿,我們苦苦追了一個月,由北直隸一直追到這裡,損失了十多個弟兄,尚且沒摸到他一根寒毛。
現在好不容易拿住了他,豈能再放?”
黑袍人不敢再勸,點了一下頭,畢恭畢敬地退下。
這群黑袍人以十騎圍護馬車,另有三騎突前開路,三騎掉後斷尾,三騎往來探風,賀捕頭親自坐鎮車頭,除去休息進食,晝夜不停,沿官道向北速行。
過湘潭時,探捕飛報,尾随的暗紮子數量有所增加,跟随甚緊。
賀捕頭令所有人不予理會,折而向東,全速行進。
過浏陽時,探捕飛報,前方桃花村有大批暗紮子秘密集結。
賀捕頭令所有人不予理會,轉向北行,繞過桃花村行進。
過平江時,探捕飛報,尾随的暗紮子,數量已激增至兩倍。
賀捕頭令所有人不予理會,折向正西,提速行進,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橘子洲頭,然後換行水路,向北進發,過湘江,入洞庭,直奔嶽陽。
将至嶽陽時,先行探捕馳船回報,暗紮子水陸并進,欲在前方洞庭湖口實施劫殺。
賀捕頭令船隊就地轉向,避開嶽陽,往西橫渡洞庭,入藕池河,一天内逆行兩百裡,繞了個大圈子,在天心洲抵達長江口。
至此,黑袍人一行終于将尾随多日的暗紮子擺脫。
一行人休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包船順江而下,兩天一夜便抵達漢口,在漢口換乘最快的一班貨客輪。
直到汽笛鳴響,“新銘号”緩緩駛離漢口碼頭,站在甲闆上的賀捕頭,迎着微寒的春風,才頗有些得意地松了口氣。
如果這群追擊的暗紮子不是在長沙府的桃花村才開始行動,而是提前在衡州府境内就動手的話,賀捕頭及其下屬隻能以寡敵衆,後果将不堪設想。
輪船加速,風漸漸大了,賀捕頭走回了四号官艙。
胡客的臉譜早已被摘下,賀捕頭坐下來,盯着這個從頭到腳都被鎖死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仔細地打量眼前這位犯人。
胡客的相貌并非兇神惡煞的類型,反而闊臉粗眉,膚色黝黑,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殺人狂,隻是眉目間多了幾分常人所不具有的孤傲氣質。
從眼角和額頭上的紋理來看,胡客尚且年輕,但他的臉看上去卻是那麼的飽經風霜,如同一個年歲不大的人,早已曆盡世态炎涼,遍嘗人生悲苦。
賀捕頭開始饒有興緻地發問。
“聽總捕頭說,你姓胡名客,當真叫這個名字?”
“你在直隸、奉天、山東一帶犯下多宗大案,接連刺殺了七位朝廷命官,到底出于什麼目的?看你的手段,像是刺客道的青者,可是在我們掌握的青者名冊上,卻沒有你的名字。
”
“你逃遁千裡,一路不停,為什麼偏偏要在清泉縣落腳?”
賀捕頭笑了笑,繼續發問,盡管眼前這個犯人始終一言不發,他也根本不期望會有奇迹出現。
“你為什麼要沿途打聽胡啟立的下落?為什麼要去王巡撫家中,詢問胡啟立的去向?”
“聽說胡啟立是個鐵匠,他姓胡,你也姓胡,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這麼多暗紮子不惜與禦捕門作對,輾轉千裡也要追殺你,卻是為何?王巡撫一家慘遭滅門,是你幹的,還是那些暗紮子所為?”
胡客仍然不答,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不答也無妨。
”賀捕頭簡單地笑了笑,“我隻管緝拿,不管審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