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頭繼續飛馳,很快将選擇退出的白孜墨遠遠抛在了山林深處。
現在,車頂上隻剩下胡客和廚子兩個人了。
胡客的視線落在了廚子的身上。
那腦後的刀頭長辮,五短身材,再加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這些無不告訴胡客,眼前的這個廚子,正是與他競争“奪鬼”的代号為十一的屠夫。
呼嘯的風聲中,在好一陣沉默的對峙之後,胡客忽然開口了:“聽說你是兵門最好的青者。
” 胡客猜得不錯,眼前這個廚子,的确是屠夫。
面對胡客的話,屠夫不置可否,隻是左手微微向外移動,剔骨尖刀轉了個面,刀尖對準了胡客。
胡客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他的左手也跟着輕微地移動,沾着白孜墨的鮮血的問天,刃口上翻,與屠夫針鋒相對。
無須言語,一場刺客道兵門青者的終極對決,已經在所難免! 胡客早就聽聞過屠夫的大名,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與屠夫直接照面。
不管鐵良是死是活,也不管守殺是輸是赢,既然與屠夫照了面,他就一定要與這個兵門最好的青者過一次手。
既然要做兵門的“鬼”,那就要名正言順,如果鬥不過屠夫,即便保住鐵良的性命赢得了守殺這一關,他的心裡,也終将留下不甘。
胡客之所以在隧道裡偷襲白孜墨,正是為了赢得這次難得的與屠夫正面對決的機會! 屠夫與白孜墨已拼鬥了一段時間,損耗了不少氣力,而胡客右手有傷,隻能使用并不慣常用的左手。
兩人此消彼減,這一場即将到來的對決,倒也算公平,甚至胡客還要吃虧一點。
火車正穿過一片風骨峥嵘的青灰色山丘,火紅的朝陽仿佛在兩人的身上鍍了一層橙紅色的光芒。
車頭的飛馳帶起來的風又幹又冷,然而兩個人的體内,熱血卻逐漸地沸湧起來。
屠夫率先出手! 這個有五成把握就敢出擊的兵門青者,将不知被多少人的鮮血浸透過的剔骨尖刀,揮向了胡客。
屠夫雖然身材五短,然而力氣卻十分驚人,鋒銳的刀鋒,如同裹挾着萬頃波濤的洶洶來勢,一次次地劈開烈風和陽光,迅猛地向胡客逼近。
屠夫拿出了他的态度,隻要出手,就是追求必殺的态勢,絕不給對手以喘息之機。
面對如此排山倒海的攻勢,胡客竟沒有選擇防守,反而還以更為猛烈的進攻! 胡客是對的,在屠夫如此雷霆萬鈞的進攻下,一旦選擇防守,就将不可避免地步步退避,自此疲于招架,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最終難逃敗局。
與屠夫這樣的高手對決,唯一的取勝之道,就是毫不畏懼地與其展開對攻! 兩個人,一道赤芒,一道白光,在全速行進的火車車頂上,糾纏得難解難分。
車頭穿過了山谷,跨越了河流,駛入了保定府的地界。
直到周圍的峥嵘山丘被一馬平川所取代,無人的荒山野嶺變成農田塊地時,兩個人才終于分出了勝負。
一刀,僅僅隻是一刀! 胡客僅僅隻是勝在了這一刀上。
他用持續性更久的攻勢壓過了屠夫霸烈的進攻,最終削掉了屠夫的一片衣角。
屠夫的皮肉沒有受傷,一點也沒有。
但是這一場對決,已然在這一刀中分出了勝負。
屠夫退開了一步,胡客也停下了進攻。
在呼嘯的大風中,屠夫收起了剔骨尖刀。
他堅硬如石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冷笑。
“你以為你赢了,”屠夫搖起頭,語氣意味深長,“卻未必如此。
” 留下了這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屠夫從飛馳的火車頂上跳了下去。
胡客看着屠夫落地時就勢翻了幾滾,然後毫發無損地站起身來,最後被火車抛到了看不見的遠方。
胡客琢磨着屠夫留下的那句話。
他不明白屠夫說這句話的意思,隻是那種“此事遠遠沒有結束”的感覺又加重了。
他翻下車頂,回到駕駛室内。
吳樾和張榕将鐵良看得死死的。
吳樾免不了好奇,問上面出了什麼事,胡客隻是搖了一下頭,沒有回答。
頭号當鋪
不多久,車頭駛進了一處集鎮小站。原本單軌的鐵路,在這小站出現了一條分支,向前延伸兩裡遠後又并回了主幹道。
在站台邊,有人正在賣力地揮舞着一面紅旗。
吳樾向前方望去,隻見極目的地方,一股黑色的煙柱正扶搖而上。
吳樾坐過南行北往的火車,知道這處集鎮小站是鐵路的一處中腰點,在主幹道上設有兩裡長的并行分支,供以錯車之用。
兩頭相向而行的火車,須在此停輪、錯車,然後才能繼續各奔前程。
道旁揮舞紅旗的是小站的負責人,彼時的鐵路章法規定,白晝舉旗,夜晚張燈,見白旗白燈,盡可暢行,見紅旗紅燈,須緊急刹車。
前方極目處黑色煙柱的出現,說明有一列火車正向這邊快速駛來。
這逼得吳樾不得不關閉火門。
失去了動力的車頭,在主幹道上緩緩地停下,等待對面駛來的火車從支線上開過去。
小站上有一些鄉裡人,望着經曆了爆炸後面目全非的火車車頭,個個面露驚色。
有人怕出事,跑去找來了此地的保長。
保長端着打雀兒的火繩鳥槍,朝駕駛室裡瞅,這一瞅就瞅見了一身官袍卻面帶急色的鐵良。
保長是個活腦筋,瞅見當官的像犯了錯似的站在旮旯裡,幾個平民打扮的人卻大咧咧地坐着,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喊了一聲“大人”,問鐵良這車出了什麼事,怎麼被炸成了這副模樣。
鐵良的命握在旁人手裡,不敢有任何言語和肢體上的表示,隻是面露急色。
保長瞧見這一幕,更加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他急忙招呼附近的鄉裡人包圍了火車車頭。
撞上這種不對勁的事,如果不管,搞不好将來官府就要追究責任,到時候實行聯保連坐,整個保内的人都會受罰,特别是保長,罰得最狠。
鄉裡人大都抱着這樣的想法,為保證将來不受罰,幾乎一呼百應,轉眼間就将車頭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