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規劃過合安縣發展的戰略思路。
鄉鎮一把手中隻有他是有大專學曆的,而馬壩鄉的鄉鎮企業和農民收入在全縣、全市獨一無二,想找一個對手都找不到。
梁邦定書記在縣裡工作時大會小會必提馬壩鄉和鄭天良,有人曾在人代會上提出過這樣一句口号:“遠學華西村,近學馬壩鄉”,後來由于感覺有點拗口,才沒有大面積流行。
鄭天良對口号也不感興趣,他說大寨就是在“農業學大寨”的一片口号聲中被喊倒的。
年輕的鄭天良是有資本自負的。
然而,三個“第三梯隊”的年輕幹部提了兩個,隻有他是平調,他就覺得自己進省行政學院學習一年有點“陪太子讀書”的窩囊。
但鄭天良的政治覺悟和組織原則性還是很強的,他想如果自己不是黨的培養,不是組織上的關懷,他還在鄉村裡當獸醫骟牛卵子呢。
于是他決定服從組織決定,決不流露出任何情緒來。
縣委組織部王部長代表縣委跟他談話時,鄭天良一時沖動,還是說出了一些組織觀念不強的話。
王部長也是一位即将去顧問委員會的老同志,頭頂上稀薄的頭發欲蓋彌彰地鋪了幾绺,早晨的陽光照上去,頭頂就顯得愈加荒涼。
鄭天良覺得王部長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有些難以接受:“天良同志,你對這次安排有什麼意見嗎?”鄭天良覺得談話不應該是這樣開頭,有意見又能怎麼樣,有意見能說嗎?他咽了咽嘴裡的吐沫,說:“沒什麼意見,我服從組織安排。
”王部長接着說:“這就對了,提拔和不提拔都是根據工作需要來決定的,黨和人民把你放在什麼位置上都是神聖的,職位有高低,革命工作卻沒有貴賤之分。
這些年馬壩鄉的工作還是不錯的,但是你如果沒有縣委縣政府的支持,沒有人民群衆的支持,個人的能力再大,也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我這不是否定你個人的努力,而是客觀地評價個人能力與組織關懷和群衆支持之間的密不可分的關系。
”鄭天良聽起來好像是在批評他有“個人英雄主義”之嫌一樣,臉上就有些顔色發灰,王部長接着說:“你是學機械制造出身,組織上讓你擔任輕工局長,就是人盡其才,就是要發揮你的專業特長,縣農機廠、輕工機械廠、化肥廠、紡織廠、酒廠、食品廠都是我縣發展工業化的重中之重的陣地,也存在着不少問題,讓你來擔任這個職務,是組織上對你最大的信任,是刻不容緩的工作需要。
”
鄭天良突然打斷王部長的話說:“我是工農兵大學生,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麼機械制造方面的專業知識,狗屁不通。
我是農民出身,對農業有感情,也會種田,會種蔬菜。
如果真的根據工作需要的話,我最适合繼續擔任馬壩鄉黨委書記和鄉長。
請組織上重新給予考慮。
”
王部長突然僵在那裡,他被鄭天良這一猝不及防的發難逼住了。
但王部長畢竟是老幹部了,有政治經驗,臉上忽然堆起笑容:“天良呀,我作為一個老同志以私人的身份勸你兩句,我們共産黨幹部,權力不是自己的,能力也是相對的,比如說我四八年打淮海的時候就是副團長了,一輩子下來了,原地不動。
我手下的那些連長營長們早就是師長軍長了,還有的當上了大軍區的副司令。
這是能力問題,但也不是能力問題,如果組織上不是要我留下來搞土改,我會是今天這種職務嗎?但縣城就這麼大,最大的官就是正團級,你還想怎麼樣呢?所以我要跟你說的就是,當再大的官,也是黨和組織上給的,不要過分相信個人的能力。
有能力論,但不唯能力論。
你懂我的意思嗎?”
鄭天良聽得有些似是而非,但王部長緩和的語氣讓他心裡稍微平靜了下來:“我聽懂了。
我也以私人身份對王部長說一句實話,如果組織上已經下文了,我就接受;如果沒有下文,我還請王部長能将我的想法向組織上反映,是否重新考慮我的工作。
”
王部長站起來拍了拍鄭天良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夥子,你很有個性。
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
”
黃以恒縣長在裝修一新的縣長辦公室找鄭天良談話。
縣長辦公室裡外兩間,外面一間擺滿了一圈帆布沙發,牆上貼着一張按比例縮小的合安縣區域地圖。
黃以恒叫秘書宣中陽送上了一杯碧綠的“黃山毛峰”,然後熱情招呼鄭天良坐在沙發上。
黃以恒穿了一身藍縧卡中山裝,頭發梳成三七開,一絲不苟,左右方向極其明确。
黃以恒遞給鄭天良一支煙,手指着冒着熱氣的茶杯說:“喝茶,這是谷雨前的茶,味道很正。
”
鄭天良坐在黃以恒的對面,臉上的表情自然就有些尴尬,面對這“眼睛一眨,老母雞變成鴨”的場景,鄭天良首先感到稱呼上的變化讓他難以準确地首先開口。
他懷念起他們當年在朝陽公社時共同出差和在單身宿舍裡的一些生活細節。
黃以恒将宣秘書送來的文件簡單地看了兩眼,然後放在茶幾上,他用目光很利索地看着鄭天良說:“鄭書記,我一直是很尊重你的,怎麼就不願在我這屆政府裡任職呢?你這不是存心出我的洋相嗎?”
鄭天良上來就被黃以恒将了軍,他沒想到黃以恒這溫柔一刀讓他毫無還手之力,鄭天良坐在沙發上明顯感到身子有點僵硬,他很拗口地改了稱呼:“黃,黃縣長,我決沒有這樣的意思,我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