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虎皮色的厚絨地毯。
門口位置擺着兩個一人高的大鞋架,一個是空的,另一個上面整齊擺放着同一樣式的深色拖鞋。
再往裡走去,靠牆整齊地擺着二十幾張單人床。
每張單人床上的被子都疊得像豆腐塊一般整齊。
靠在牆角的一張床上落滿了黑糊糊的鐵鏽。
我舉起燈擡頭朝這張床的上面看去,一米見方的鐵窗堵在這張床斜上方的通氣孔上。
鄭綱在單人床上拍了拍,床闆上的蒲草和褥子很軟,鄭綱這麼一用力,灰塵随之便飄滿了半間屋子。
“那是什麼?”
随着鄭綱在那床上的拍打,床頭豆腐塊下面露出了紅色的一角來,眼尖的“花瓶”看見後指着那豆腐塊便這樣喊了出來。
她見我們正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眼光看着她,便不耐煩地走了過去,一把推開那床頭上的豆腐塊。
一個稍微有些退色的長方形紅色硬紙折子露到了外面,那絕對不是存折,我們把油燈湊得近些,看見了那紅紙折子上面用金色的大字寫着——“囍”。
看起來,像是一個喜帖。
“花瓶”把那紅折子拿了起來,好奇地翻開,啧啧了一聲說道:“還是手寫的!”随後便照着讀了起來,“送呈汪三兄台啟,謹訂于公元2000年,即日,成浩天與葉小眉……”
“花瓶”正用夾雜着好奇的聲音念着,忽然我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撞開,險些摔倒在地,随後就聽見“花瓶”被吓得喊叫了一聲。
那喜帖在一瞬間已經到了包爺手裡,在微弱的油燈照射下,包爺顫抖着粗大的雙手把那喜帖微微展開,我能看見,他腮幫上的肥肉正在顫抖,嘴唇也在顫抖,整個下巴都随着一起顫抖着。
他突然把嘴巴張得很大,放聲号啕大哭了起來。
那聲音,如洪鐘一般振聾發聩。
鄭綱趕忙過去捂住包爺的嘴巴,被包爺甩開膀子推到了一旁。
我第一感覺就是包爺瘋了,我們三個男人全部擁了上去,把包爺狠狠地按在了床上。
包爺用力抓着床闆,依然号啕大哭着,那哭聲,讓整個山洞都随着顫抖着。
鄭綱直接把自己的胳膊塞在了包爺嘴裡,随後便看見鄭綱脖子上的青筋暴漲,他忍着劇痛,但一聲都沒有吭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包爺心力交瘁地翻了個身躺在床上,臉上流滿了淚水,喜帖也掉在了地上。
我撿起來仔細看着。
送呈·汪三兄·台啟
謹訂于公元2000年,即日成浩天與葉小眉以“天臍”心為見于此萬頃草原大婚。
浩天·小眉敬邀
我明明白白看見,那兩道用以劃字的橫線下面寫的是“天臍”兩個字,一看便知,本是要寫“以‘天臍’為見”,後來改成了“以心為見”。
除此之外,在請帖的旁側,用細筆字另寫了一小段文字:
汪三兄:
感謝一路來的照顧,若沒有您照顧,我和小眉恐怕早已如其他兄弟一樣死于非命。
小眉一路追随我而來,如今卻為我斷了一條手臂,我心裡愧疚萬分,決然不敢再去冒險。
雖然“天臍”已距我們隻有一步之遙,但我着實怕有萬分之一的危險,怕失去小眉,怕自己會死。
到子時恰好是小弟農曆生辰,小眉也是此時出生,這或許就是難得的緣分,就是上天的饋贈。
汪三兄待我如親弟,請汪三兄與天地一并,為浩天和小眉證婚。
另,一路如此兇險,勸汪三兄止步。
弟:浩天
成浩天,是包爺的大名。
隻是據說自打他頭上多了那個包子似的褶子後,别人對他隻有兩個稱呼:包子、包爺。
之前包爺去談一個大買賣,我随包爺一起簽的合同,見過他的名字,當時對方還打趣他說成浩天比包子好聽多了。
十年前,包爺與這張床的主人、與“天臍”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