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豆半島。
庭院坐落居室周圍,角落裡建有一間茶室,山茶在旁邊盛開。
她的丈夫高村章太郎就呆在這古香古色的宅院裡。
現在正是中午,他可能正在吃過點的早飯,也可能在裡面的房間會客。
電話之所以中斷,可能是丈夫有事找她。
霞昨晚依偎在自己的懷抱中,現在她又是如何對待自己的丈夫呢?剛想到這裡,他感到似乎有人走來,話筒裡傳來霞的聲音。
“對不起,讓您等了。
”
“是不是很忙呀?”
“不……”
話雖是否定,但卻沒有底氣。
大概還是丈夫找她有事。
“那麼我就挂電話了。
下星期二,沒問題吧?”
伊織又叮囑了一遍昨夜分手時約好的時間。
“下午六點。
”
“是。
”
霞客客氣氣地答了一句,然後說道:“把發卡扔掉!”
“等你星期二來了之後再扔。
”
他說完放下話筒,聽到咔的一聲。
室内又恢複了原有的靜谧。
醒過神來,伊織發現發卡依然放在自己右手掌上。
昨晚上床之前,霞曾在洗手池那裡解開頭發。
霞的發式是兩邊蓬松,後面梳成一束。
原來這是用幾隻發卡做成的。
發卡可能有二十多隻,也許更多。
回家時霞又梳成了原來的發式至少在伊織看來是如此。
大概是時間短而過于匆忙,數十隻發卡中,有一隻忘記了。
伊織想,霞忘記發卡倒無所謂,但她因此而特意打來電話,倒是十分可愛。
實際上,這種事根本用不着慌張,一般女人即使忘記了發卡,也會滿不在乎。
這是認真?或者是為了打電話而故意忘掉了一隻發卡?
看上去,霞不像是耍這種手腕的女人。
伊織安慰自己道:霞如此看重發卡的事,正說明她對自己十分認真。
幾乎在放下電話的同時,門鈴響了。
他想,編輯來取稿件,似乎有些早,打開門一看,是女傭。
“今天早晨地震了,而且下雪了。
”
女傭像是告訴平時晚起的伊織一大新聞似地說道。
“我知道。
”
“連地震也察覺到了嗎?”
看到伊織點了點頭,女傭露出了洩氣的神情。
“您起得那麼早呀?”
女傭名叫平川富子,五十二歲,體态微胖。
她從一年多前來做女傭,已經很熟悉。
嘴碎可算是個缺點,但要她做的事都做得很好。
“您喝點什麼嗎?”
女傭脫下大衣,走向廚房。
“來杯茶吧!”
伊織走進書房,準備好要發走的郵件。
兩封信和一張明信片,他接着又急忙寫了一張明信片。
他拿着這些郵件回到客廳,發現茶已經沏好了。
“今天真是挺幹淨呀!”
富子自己也坐下來喝杯茶,看了看四周。
“是嗎……”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準備端起茶碗,卻發現發卡還放在桌上。
大概是剛才聽到門鈴聲,急忙去開門而忘了的緣故。
在兩人相對而坐的正中間,從陽台射進來的陽光照得發卡閃閃發光。
伊織想把發卡藏起來,可如果現在伸手去拿,反而更顯眼。
女傭本來就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也許早已察覺。
或者正是因為已經發現,所以剛才故意說了那麼一句挖苦人的話。
自己也太粗心了。
但現在再藏,反倒不自然。
伊織定下心來喝茶。
他剛喝了一口茶,放回茶碗,富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像是揀垃圾似地拿起發卡,順手仍進了旁邊的煙灰缸。
“還有别的事嗎?”
“不,沒有了。
”
雖說還比較早,伊織已經開始準備出門了。
他脫下早晨起來一直穿着的睡衣和外套,穿上一條深褐色西褲和一件同屬褐色的條紋上衣,還選了一條褐底的領帶。
寝室床左邊擺着日本式衣櫃和洋式衣櫥,伊織總是順手從裡邊拿出自己喜歡的衣服穿上。
要是妻子在,她肯定會給準備好領帶、襪子和手絹等零碎物件,可如今一個人,一切都得自己做。
如果告訴女傭富子,她也能幫着做,但讓别人照顧自己的身邊瑣事,反而覺得麻煩。
伊織隻交代富子熨燙衣服和洗洗普通的衣物,有時扣子掉了,讓她幫着縫縫。
如果更繁瑣的事情也讓她做,正所謂男女之嫌,難以預料。
當然,富子既沒有這種心思,伊織對富子也沒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富子不過是他花錢雇的傭人。
但在同一個屋子裡常見面,相互之間産生一種親近感,而且由于親密,女人的感情也就會顯露出來。
富子今天一進屋就說“屋子收拾得真幹淨”,而且當着伊織的面故意揀起桌子上的發卡,都接近于這樣的感情。
富子已經年過五旬,不再感覺到自己是個女人,但居然有别的女人進到自己負責收拾的房間裡,似乎也不太愉快。
富子的工作态度當然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但她可能會覺得自己的領土受到了侵犯。
伊織希望盡量不理會這種感情,但像今天這樣明顯地有别的女人在這裡睡過覺,問題就變得複雜了。
富子當然不會直接批評或查問,但态度總顯得冷淡。
她雖然不會明顯地提意見,但有時也會流露出不愉快。
他想,用女人真是件麻煩事,但自己一個人又不能什麼都做。
男人隻身生活,确實不順心。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