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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嫩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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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無意說起,但又令人吃驚不已。

     她曾說過:“您要我住下,我也可以住下。

    ”那時伊織困惑過。

    現在霞又說: “要是遇上喜歡的人,也許我會生的。

    ”聽到這話,伊織畏縮了。

    當然這是開玩笑,霞臉上本來就浮現着微笑。

    然而,這口氣是那麼沉着,确實讓人信以為真。

     回想起來,霞至今從未主動提到過月經的事。

    她總是順從地接受伊織。

     每次肌膚相接,伊織都想問她,但考慮到問這種話氣氛會十分難堪,話又咽了回去。

    這次旅行時,他本想查問,但又沒能問出口。

    伊織認為,霞沉默不語,就是信任自己。

     女人很難主動地說,“今天危險”或者“今天沒事”。

    她們總是希望不說也能讓男人察覺這一點。

    實際上,伊織也想到了這一點,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自己。

     但聽到剛才這句話,才想到她也許不僅信任自己,甚至可能已經豁出來:“如果懷孕,那就懷孕吧!”即使不是如此,她也許早已下定決心,懷了孕再說!“不過,已經這個年紀,不行了。

    ”“……” 伊織慢慢地搖了搖頭,想象着霞懷孕時的情景。

    裹在這和服裡的身體難道會腆起肚子,步履沉重嗎?他怎麼也想象不出這種體态。

     然而,稍不留意,說不定也許會出現這種情況。

    如果霞自己要這樣,過去已經有過這樣的機會。

    女人常會突變,霞也不一定什麼時候會變。

     伊織在霞白皙的臉上看到這種變化的可能性,感到十分恐怖。

     列車到達京都時,距六點二十還差半個小時。

    陰霾的天空之下,京都街市已經夜色濃重。

     如果有時間,他原想在站前飯店吃頓飯,然後再上新幹線,可現在這鐘點,已經不可能如此從容。

    他們沒有休息,坐上了二十九分發車的新幹線高速列車。

     “到餐車去吧!” “肚子不怎麼餓,我想喝口酒。

    ” 伊織也贊成這主意。

    查票以後,兩個人到了餐車。

    相對而坐之後,要了份加水蘇格蘭威士忌。

    等到小酒瓶送上來,他倒進酒杯,加冰放水,兩個人碰杯而飲。

     “高興嗎?” “哎,挺高興……” 兩個人四目對視,幹了杯。

    伊織已經沒有心思再問詢霞家裡的事。

    就算問了,自己的心情也不會平靜,霞也不一定高興。

    倒不如喝杯威士忌,消除旅行的疲勞。

     “回到東京,又該忙了?” “說忙就忙,說閑就閑。

    下次什麼時候見面?” “您還見我嗎?” “當然,我每天都行。

    ” “經常見面,您會厭倦。

    我每月一次就行。

    ” “為什麼說得這麼冷淡?” “我不能妨礙您喜歡的人呀!” “喜歡的人?” “您一定有許多相好吧?” “别瞎說!” 霞不可能知道笙子的事,大概是認為還有别的女人。

     “如今我喜歡的……” 伊織說到這兒,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就隻有你。

    ” “現在我就相信你吧!” 可能是列車搖晃,喝下去醉得快。

    霞的眼邊已經發紅,伊織也感到有些醉意。

     餐車的窗上映出自己和霞相視而望的面影。

    伊織感到似乎見過這情景。

     從餐車回到座位上,列車已經駛過名古屋。

    後來,伊織放倒座椅睡着了。

     大概是受到影響,霞也睡了一陣兒。

    中途伊織醒來時,發現霞背過臉,把手絹貼在臉上睡着了。

    看到她睡着了,他再次睡去。

     再次醒來時,霞已經醒來,正在對着窗戶眺望。

     “現在到哪兒了?” “快到熱海了。

    您累了吧?” “累倒不累,好像是威士忌的緣故。

    再說,今天早晨……” “怎麼了?” “你真太棒了。

    ” 霞一瞬間露出奇怪的神情,接着馬上意識到伊織的意思,低下了眼皮。

     今天早晨,他耐不住醒來的寂寞,把霞叫到房間,趁清晨反複做愛。

    這疲倦整整一天留在肉體之中。

     “你也睡了一會兒?” “沒有,隻是把手絹貼在臉上,其實醒着。

    ” “我真不知道你沒睡着。

    好不容易在你身邊,睡着了,真吃虧。

    ” “不過,看着你在身邊睡着,我真感到一起旅行真快活。

    ” “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呀!” 伊織說到這裡閉上了嘴。

    從奈良到京都時說過的話又在重演,真感到依依不舍。

     “到東京站之後,怎麼辦?” “我直接上開往湘南的電車。

    ” 時鐘指向八點五十,這樣,九點二十分可以到達東京站。

     “下回什麼時候見面?” “我給您打電話。

    ” 伊織又想起霞的家。

    大概是不回到家,她很難預定今後的計劃。

    今天夜裡,霞丈夫可能正在家等她。

    如同自己孩子一樣的女兒又在做什麼呢?霞似乎沒買什麼紀念品。

    旅行歸來什麼都沒買,霞該如何跟丈夫編瞎話?伊織一邊思索着,看到山間的燈火緩緩移動。

     到達東京站很準時,九點二十分。

    伊織拿起旅行袋,霞提着手袋,他們穿着昨天出發時的行裝出了新幹線的檢票口。

     “我送你到站台。

    ” 伊織已經沒有心思再說惜别的話。

    到了東京,再往前就是各自分離,旅行将成為回憶。

    他暗下決心,幹幹脆脆地分手。

     星期六夜晚,通往站台的路很擁擠。

    從地方到東京來的人和離開東京的人混在一處,梅雨天氣的悶熱彌漫在通道之中。

     湘南電車的乘車處在第八站台,伊織走到樓梯口停住了腳步。

     “我從這直接奔南口。

    ” 霞一瞬間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低頭緻謝。

     “真得好好謝謝您,特别快活。

    ” “等你電話。

    ” “好吧!” 霞幹脆地答了一聲,又看了伊織一眼。

    人流依然潮水般湧來。

    伊織背對人流,看着扶梯上面,似乎是在催促他走。

    霞也再次低頭緻意,迅速地轉身走上扶梯。

     霞的和服下擺閃現在自己的眼前,接着又隐約看到白色的布襪和木屐,然後就消失在陸續走來的人群之後。

    伊織往下邁了一步,等到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站台上,開始走進通道。

     出了東京站南口,走向出租車站,伊織才意識到,他和霞的旅行已經結束。

    伊織坐進等候的出租車,告訴他開往青山。

    周末的丸之内十分清靜,高樓大廈像黑色的屍骸挺立在街上。

    不久,汽車駛入護城河畔,沉沒在暗夜中的皇宮樹林延綿向身後退去,前方的夜空中閃爍着東京塔的紅燈。

    伊織看着這些,心裡想着霞可能已經上了電車,接着歎了口氣,想要揮去這些思緒。

    這是旅行的勞頓,也是平安歸來的懈怠,更是快樂的旅行業已結束之後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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