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發生了地震。
過了一會兒,就來了電話。
最初,電話鈴聲從遙遠的夢境中傳來,漸漸地進入到意識之中。
頭腦還在朦胧之中,伊織從床上伸出手臂拿起了話筒。
“你醒了?”聲音很柔和,不過有些含糊。
“已經七點鐘了。
”
聽到這句話,伊織頭腦中顯現出高村霞那端莊的面龐。
“還沒起床呀?”
“不,我謝謝你了。
”昨晚告别時,伊織要她七點鐘時叫醒自己。
枕邊床頭櫃上的鐘表正好指着七點。
“下雪了!”
伊織擡起上身,拉開了窗簾。
從十二層高的公寓上看下去,街道蒙上了一層白雪,就連跟前停的小汽車頂上也積了白雪。
“你那裡雪停了嗎?”
“基本上……”
在朝霞的光亮中,有一片雪花正在飄落。
不過,看樣子已經不可能再繼續下。
“我這兒還在下。
到底還是鄉下呀!”
霞居住的堂在茅之崎的前一站,按說比東京要暖和一些。
“今天早晨地震了。
你沒感覺到嗎?”
“不知道。
幾點鐘呀?”
“五點半左右。
震得不厲害。
不過,電燈的燈罩搖晃了好長一段時間。
”
“你那時已經起來了?”
“對呀……”
伊織想起昨天夜裡霞就蜷曲在這張床上。
穿着衣服時,看上去她似乎顯得很瘦,可在自己的懷抱中,屏住氣息的身體卻充滿了豐腴的溫暖。
“這麼說,那以後就一直……”
“睡着了,就叫不醒了。
”
在電話的另一頭,霞似乎在輕聲笑着。
“工作能完成嗎?”
“沒問題,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
伊織必須在今天中午以前寫完稿子交出去。
之所以讓霞早晨叫醒自己,就是為了早點起來做這件事。
“到外邊呼吸點新鮮空氣,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
”
“我要喝杯咖啡。
”
“那麼,再見……”
聽到霞要挂電話,伊織本來還想繼續再說一句,又咽了回去。
要是說昨天夜裡的事情,這下雪的早晨似乎顯得過于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放下話筒,伊織重新鑽進被窩。
好容易讓人家叫醒了自己,差不多也該開始幹活了。
說實在話,剛七點鐘,時間還相當寬裕。
中午交稿,不過也就是十頁稿子,至多有三個小時就可以寫完。
但是,他并不打算起床之後馬上就開始寫。
伊織不習慣清晨早起,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使頭腦活動起來。
他需要點時間喝杯咖啡,看看報紙。
不過,就算如此,七點鐘也嫌早些。
八點鐘也來得及,但伊織卻希望霞清晨給他打來電話。
“明天早晨,你能叫醒我嗎?”
昨天夜裡求霞時,伊織一直使勁凝視着她的表情。
她丈夫在家,她果真能夠一大清早就打電話來嗎?伊織求她時,心裡感到幾分嫉妒,還有一種惡作劇的心情,想看看對方感到為難的表情。
可是,霞隻是歪着頭考慮了一刹那,很快就點頭答應下來。
“幾點鐘好呀?”
“七點鐘。
”
她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伊織幾乎不了解霞的生活。
他最多隻不過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個畫商,在鐮倉和銀座都開着店,隻有一個獨生女。
隻要自己不問,霞絕不主動談及自己的家庭,而伊織也不打算勉強地刨根問底。
雖說已經分居,但是伊織自己也有妻子,他沒有權利責問對方。
探問家庭,隻能相互傷害對方。
無論是伊織,還是霞,在這一點上,早已心裡有譜。
隻要不是很特殊的情況,絕對不應該踏進對方的領地。
但是,他也有時會萌生輕微的嫉妒。
昨夜的霞是那麼溫柔多情,達到高潮以後,依然感到難舍難分。
不過,一過九點,霞就輕輕地從自己懷裡擡起頭來,起床而去。
接着,一個小時以後,她像剛來時那樣滿臉正經地坐在梳妝鏡前,穿好了衣服。
“明天七點鐘……”
伊織打算稍微懲罰一下她的這種态度,鄭重地向霞宣告。
接到霞打來的電話,伊織似乎已經完全從睡眠中醒來。
他隻穿着睡衣走到門口,拿了報紙,回到客廳。
這是一套三居室的公寓,連着入口的房間有十五張席子大,用作客廳,還有寝室和書房,一共三間屋子。
不過有七十六平米,但一個人住,足夠寬敞。
客廳朝南,陽台的窗簾半開,朝霞的光亮從網眼窗簾中漏出。
太陽剛剛升起,日腳正長,光線盡頭的地方,正好放着一隻長沙發。
在它和對面的沙發之間,擺着一張玻璃茶幾,桌上的細長花瓶中插着一支山茶花。
這是昨天霞拿來插進花瓶的。
“出門前,我看到院子裡開着這花,挺美……”霞這樣解釋她拿花來的理由。
這種山茶像茶花,但卻不是茶花。
它隻開一朵白色的花,但卻開不滿,隻是保持吊鐘的形狀。
它這種羞澀的風姿自古以來受到茶道家們的喜愛,許多茶室的側門和寺廟的庭院中都靜悄悄地開着這種山茶。
霞說是不在意地從家裡拿來的,但是伊織卻由這白色的山茶聯想到種滿山茶的庭院。
茂密的山茶前面,擺着洗手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