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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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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手邊裝飾櫃的隔闆上擺着睡蓮,左手的桌上擺着菖蘭。

     睡蓮插在四方形花器的劍山上,盛開着一朵七八公分的花朵,它的後面還加插着一個花蕾和一支燈心草。

    花兒猶如浸泡在花瓶的水面上似地飄浮着,與描繪出柔和曲線的燈心草非常和諧地點綴着空間,四周飄蕩出靜谧的優雅。

     而另一面,插在玻璃花瓶中的菖蘭卻簇開着數十朵花,顯得明朗、朝氣蓬勃且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又添置了插花呀!” 女傭富子漫不經心地說,幾乎猜到了這些花分别是由誰帶來的。

    不用說,睡蓮是霞的,菖蘭是笙子的。

     三天前,霞來插上了睡蓮,昨天笙子來到這兒,放下了菖蘭。

    那時,裝飾櫃上的空間已被睡蓮占據,于是她若無其事地将菖蘭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然而現在看起來,它們各得其所,一左一右,相互對照。

     雖然同為夏天的花,可睡蓮卻似壓抑着花的雍容華貴,顯得低卑、謹慎,宛如霞一般。

     “我一直想給您帶來這花的,可始終沒能夠。

    今天總算從事先打好招呼的花店買到手了。

    ” 霞這樣說道,接着又問:“SHUI-LIAN的SHUI不是水而是睡吧。

    ” “當然睡是正确的。

    ” “花店裡寫的是水蓮。

    ” 一至黃昏來臨,睡蓮就會自然地閉合花蕾,當朝陽初上時才再次蘇醒。

    它的名稱由此而來,因此當然應該寫為“睡蓮”。

     “據說這種花也叫作未草呢。

    我聽說是因為它在未刻,也就是下午兩點,會閉攏花苞睡覺。

    ” 睡蓮連文字都如此纖細,而與此相比,僅從菖蘭原産于非洲這一點來看,它的花色和花姿都顯得異常鮮豔奪目。

    此外,它好像也被稱為荷蘭菖蒲和唐菖蒲,隻是與睡蓮相比,它作為花的形象顯得稍稍單純了些。

     笙子一邊将這花放入玻璃花瓶,一邊說: “我聽說菖蘭具有劍的意思。

    ” 确實如此,現在菖蘭就如一柄劍似地直指向對面靜默的睡蓮。

     昨晚笙子來房間裡時,伊織曾想過是否要将霞插的睡蓮移到不顯眼的地方去。

    就像上次插着萍蓬草時一樣,笙子又從插花中感覺到别的女人的氣息而不高興,那可不好辦。

    然而,就算要藏,一時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且花是好容易才插出來的,現在要藏起來,又覺得這樣做未免心胸狹窄且膽小怕事,于是伊織打消了這個念頭。

     除了花裝點在這裡以外,它本身并無過錯,也沒必要将美的事物隐藏起來。

    何況笙子也不會像上次那樣不懂事,會因此而不高興吧。

    伊織的這種猜測基本上正确。

    笙子看到了睡蓮,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至此為止還是和他猜想的一樣,但伊織沒想到笙子會帶來花。

    若說失算,這就是失算了。

     “和以前一樣,你這兒總有漂亮的插花。

    ” 笙子隻這麼說了一句,便将自己帶來的菖蘭插進了玻璃花瓶。

     “或許挺礙事的,但也請将我的花放在您的房間裡。

    裝飾櫃好像已是别人的指定席了,那就讓我把它放在這邊吧。

    ” 笙子的語氣裡夾帶着諷刺。

     說菖蘭具有“劍”的意思,是在這之後。

    菖蘭的葉子确實呈劍狀。

    花色則混雜着淡桃色與淡黃色,绯紅色的花尤其顯眼。

    花的喻意好像是“謹慎堅強”,然而朱紅色的菖蘭與這種形象卻稍有些不同。

    它給人愛憎的感覺更強烈。

     關于睡蓮,伊織什麼也沒有說。

    倘若含含糊糊地說,反成為辯解,而且一旦說出來,霞的事情就暴露了。

    笙子或許也已經察覺到這一點,沒再多問。

     夾在睡蓮和菖蘭之間,笙子和伊織喝着咖啡,悄聲細語。

    聊的都是有關公司或最近所看的電影等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這期間,笙子沒有正眼瞧過一次睡蓮,但這也似乎正說明她很在意這支睡蓮。

     伊織看着菖蘭,回憶起這些事,富子将手伸向了花瓶。

     “這個,很礙事吧?我拿到陽台上去吧!” 菖蘭的莖和花都很長,放在桌上确實有些礙事。

     但是,盡管如此,放在陽台上總覺得有些可憐。

    笙子把花拿來時,是說過“很礙事吧”,之後才将它放在現在這張桌上的。

    可是富子已經迅速将花瓶移到陽台上去了。

     富子當然和笙子見過幾面,開始可能認為她是來談工作的,但似乎很快就察覺到她與伊織的關系。

    從那以後,兩人之間不知何故變得冷淡起來。

     盡管如此,關于伊織的家事,笙子會讓富子一步,而富子也在一定程度上尊重笙子。

    但這終歸隻是表面現象,實際上雙方也許一直互相抱有反感。

     無論是誰,富子對接近伊織的女性都很冷漠。

    即使是對事務所那些沒有任何關系的女性,她也顯得有些簡慢。

    在女性中,富子所能容忍的隻有伊織的妻子一個人。

    而且奇怪的是,富子似乎也隻對他的妻子抱有好感,偶爾突然郵來急件,讓她去取,她便會順便進去聊聊天。

     “真是一位好太太呀!” 回來之後富子曾這樣說過。

    富子大概是同情妻子和伊織分居,并且一個人生活着。

    單從伊織生活随便這一點來說,她可能認為妻子很不幸。

     “這邊的花,是上次拿來萍蓬草的那一位插的吧?” 将菖蘭移到外面後,這回富子看到了睡蓮。

    最近自己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裡,似乎經常有女人出入這個公寓。

    她好像是比笙子年齡更大、更沉穩的女人。

    對這位尚未謀面的女人,富子似乎感到好奇和輕微的嫉妒。

     “好像天氣又變熱了呢!” 伊織望着陽台,沒有搭理富子。

    陽台上的菖蘭在盛夏陽光的照射下,似乎更增添了幾分愛憎的色彩。

     天氣預報說今年是涼夏,但一至出梅,炎炎酷暑立即洶湧而至。

    接連好幾天,白天的氣溫都超過了三十度,夜晚也一直持續着熱帶夜晚的天氣,氣溫總在二十五度以上。

    七月中旬下了一些雨,這段時間還比較容易忍耐,但從月底開始,又再次恢複到炎炎夏日。

     今天早晨又是如此,陽光從卷積雲中傾瀉而下,看來天氣會很熱。

    隻要天氣一熱,人的食欲自然就會降低。

    而一想到酷暑,正在吃着的早餐粥就讓人覺得有一些厭膩了。

    可正因為富子對粥很自信,如果不吃,她肯定會不高興,隻是今天實在不想吃。

     “我要和客戶在事務所附近一起吃飯。

    ” 伊織找了個借口,十二點離開公寓,順路在臨街的面館吃了一份笊籬荞麥面。

    然後,他沿着表參道的樹蔭步行至事務所,這時已過一點。

     一點鐘開始商量世田谷新建的大廈設計,工作人員已聚集在會議室内。

     這次的大廈是由大客戶協和百貨委托的。

    計劃以城南住宅區的婦女為對象,建成經營較高級商品的商店,同時又把它建成為這個地域的一種公共場所。

    由于地處住宅區,大樓不能建得太高,而且為了方便驅車而來的人,必須有足夠空間的停車場。

    同時為了使其具有現代公共場所的機能,又必須既摩登又潇灑。

     設計的最終決定權在于伊織,但他想暫且先聽聽參與設計的工作人員的想法。

    正因為是頭一次在住宅區建造這種百貨店,大家都踴躍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浦賀主任的意見是,為了襯托出它的高級形象,整體上應為歐洲風格,而且作為象征,在樓頂中央建造一個塔屋,并以銀色為基調。

    另一個人金子說,歐洲風格不該僅是泛泛而論,應該在屋頂配以平緩的坡度,做成孔雀開屏的形狀。

    而松本則說,将建築本身建成雙重圓形,并在雙圓之間建造庭園,這樣人們可以在購物的同時,享受到庭園的樂趣。

     各自的意見都很獨特,而且似乎都沒有脫離以高級的形象吸引女性顧客這一宗旨。

     伊織認為建築也是一種媒體,所有的建築都在向看到它的人們傾述,而且人們也從建築那兒獲得信息。

    即使不會說話,建築物也在述說着無盡的言語。

    在建築物中,伊織感到最為不快的是過于饒舌的建築。

    有的建築僅僅為了突出自己,便無視周圍的狀況。

    例如最近時常見到的黃色建築就是其中的一種。

    黃色确實是一種顯眼的顔色,常被用來預防事故。

    但若将龐大的建築通體都塗成黃色,就已經不再單純是顯眼,而是變得怪異了。

    尤其在周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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