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光影中飄舞。
這種情形,有些地方稱之為“狐狸嫁女”。
久違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幾乎在落地的同時便立刻消融不見了。
雪為消融而降,隻有在落下的那一瞬間才擁有生命。
氣溫并不很低,因此雪花很大。
在那旋轉着的六角形花心周圍,仿佛還帶有許多裝飾。
究竟該如何為雪計數呢?如果說它是結晶,那麼該稱之為“一個”
呢,抑或該稱之為“一粒”?然而,這漫天飄飛的雪,恐怕無法這樣加以計算。
當然,使用“一片”來數雪也許令人感到奇異。
人們由此可以聯想到一片花瓣或一片落葉。
然而現在,飄然而落的飛雪,的确也隻能用此來形容了。
宛如一片片潔白的花瓣在飛舞和搖曳,這光影中的雪花,表裡畢現地慢慢灑落下來。
伊織坐在書房的窗邊,眼望着這光影中飄飛的白色舞蹈。
這場所謂的降雪,已是在三月之初了,盡管雪色潔白,人們卻感覺不到寒意,相反,倒是讓人覺得春天已然近在眼前了。
果真是日月如梭。
就在不久之前,剛剛迎來了新年,然而轉眼二月就已經匆匆離去。
眼下這時,一年的六分之一已然過去。
接下來便是賞梅觀櫻的四月,又是新綠迷眼和薰風窒人的夏季。
半年、一年,就這麼在季節的夢幻中逝去。
伊織這時痛切地感到,歲月流逝真是太快,的确隻有“光陰似箭”才足以形容。
孩童時代從未感到過這樣步履如飛的歲月流逝。
從小學到中學,他總是巴望着日子過得快一些。
進入高中以後,即使偶爾感覺到時光飛逝,卻也并不曾因此而感到驚慌。
就是到了二十多歲時,他也很少在意光陰的流逝。
過了三十歲,才開始感到迷惘。
“啊!不知不覺已經三十了!”驚歎之餘,他開始感到,歲月不饒人。
但是,此時尚有餘裕。
一旦年過四十,便會猛然地覺察歲月流逝的迅疾。
剛才還在繁茂的山林中潺潺流淌的溪水,出了山谷,突然間流速劇增。
渾渾然過了五十歲,又過了六十歲。
流逝的速度更加湍急。
如果以河水比喻,他可能會看到流水以更快的流速沖出陡峭的山崖,最後成為瀑布,飛落而下。
不過,伊織眼前隻見到光影裡飄飛的雪花,他還聽不到山岩流水的咆哮和瀑布落下的轟鳴。
在朝陽裡降落的雪,接近午間時,已經停了。
剛到十一點鐘,伊織離開書房,走向卧室的西服衣櫃前。
今天中午,城市廣場将在世田谷現場舉行開工儀式。
關于設計方面,和百貨公司雖然有些小磨擦,但最終還是采取了伊織建議的形式決定下來。
這類事情,如果從一開始就放手讓他來做的話,就會妥當得多。
可事情并不能如此順利,正說明了企業的複雜。
雪已經停了,下午的天氣看來會變得暖和起來。
伊織決定試試那套淺咖啡色的西裝。
雖然吹來的風還有些寒意,但是穿上這領先季節的春裝,他覺得心情還不錯。
他穿好褲子,正在系襯衣鈕扣,富子從衣櫃裡拿出了一條領帶。
“這條好嗎?”
富子替他選的是一條濃茶色的素底細紋領帶。
他拿起領帶,放在胸前,對着衣櫃的穿衣鏡比試了一番,感到正好與淺色的西服相配。
“就這樣吧。
”
富子已經了解伊織的喜好。
雖然她作為傭人到這兒工作才不過二年時間,但凡事交由她去辦大抵都不會錯。
富子選好領帶後,又替他挑好了襪子、手帕。
都是清一色的咖啡色。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伊織覺得他和妻子分手後,富子好像變得更加不辭勞苦了。
她以前總是準時準點地來去,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卻早來晚歸,而且沒有提出加錢。
她一心撲在伊織身上,任勞任怨的态度溢于形表。
伊織雖然覺得富子不會打算填補充任其前妻的位置,但看她如此玩命,有時反倒心情沉重。
伊織準備停當後,剛點上香煙,望月便開着車子來接他了。
“雖然下了雪,天卻變暖和了。
”
“是場無常的雪。
”
剛才的雪已經融化,陽光下的道路濕漉漉的。
望月稍稍打開車窗,若有所思地說:“宮津他們到底還是打算要結婚了。
”
“宮津……”,“他和相澤,我昨天收到了他們的請柬。
”
伊織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
他從衣袋裡掏出香煙,銜在嘴上,用打火機點上火。
他發現自己的手指分明在微微地震顫。
望月所言确實麼?剛才的話,伊織從未耳聞。
不論笙子,還是宮津,都沒跟他提過這事。
當然,他也沒聽到過有關這兩個人的傳言。
過年時,笙子倒是給他寄來了一張賀年卡,上面隻寫了“恭祝新年多福”幾個字。
從以往的交情上看,顯得冷淡,但能收到一張賀年卡,伊織也就滿足了。
應當說,自從與她分手之後,透過這張賀年卡,伊織感到笙子的心裡還有着他。
然而,笙子要是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