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男人,她期望的男人仍把這種話照搬了過來。
為什麼?她無法理解。
“那種事,權當被狗咬了。
” 這裡所說的,“權當被狗咬了”,到底指的是什麼? 一、沒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二、不就是一個突發事件嘛。
三、的确是一件讓人特别顧忌、無法容忍、遭受了巨大苦痛的事兒。
她拆解着,腦海中浮現出以上三種解釋。
是這樣嗎?她在想。
她沒有體會過被狗咬的感覺,但是,那種遭遇或許真的非常可怕。
如果他——這個男人被狗咬過,他一定能體會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和恐懼。
因此,“被咬”的含義,應該是第三種。
她的心裡湧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于是,她緩緩地問男人,“你——被狗咬過嗎?” 處在這種特殊時刻,男人還把握着一線生機。
如果男人的回答是“有過”的話,那麼,他和她,或許尚可繼續維持此前辛辛苦苦構築起來的信任。
如果,男人的膝蓋上恰巧留有一塊舊時的傷疤,能夠用來表明自己被狗咬過的經曆,或許對她來說,說服力會更強,感人的效果也更佳。
然而,此時,男人幾乎連想也沒想,脫口便說了一句,“沒有”。
接着,順帶又補充一句,“那種讓人不痛快的事兒,有誰還願意會記在心裡!” 一聽到這句話,她徹頭徹尾地灰了心。
這個男人的回答,完全不是她所期待的第三種的含義。
那麼,除了第一,便是第二了,此外,再無其他解釋。
她的心可憐地掙紮,再一次覆上了生命中那種塵封已久的絕望與頹喪。
這時的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一方心滿意足,另一方根本無法理解。
男人暢快地躺着,呼呼大睡起來。
謎底揭開了,從明天開始,他該采摘其他的星星了。
或許此時,男人正在酣睡中做着星星的美夢。
夢中的那張面孔毫無戒備,甚至露着一絲絲淺笑。
但是,此時,她的心情卻無論如何再也談不上平靜了。
曾經,心裡懷着無比的期待,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等待相互傾訴衷腸。
近來她甚至也曾屢屢遲疑,甚至多次打算放棄,然而,記憶中或甜蜜或苦澀的浪花,最終摧垮了她防線…… 一次又一次,被那些可怕的痛苦困擾着、折磨着。
終于,她認為到了該算總賬,把它們一一驅逐出去的時候了。
現在,拍打岩石的波濤聲滾滾而來,一遍又一遍,正劈頭蓋臉朝她襲來。
她忍受着一切苦痛,漸漸地,苦痛化作情緒——一股難以形容的,曾經在幼年時期感受到的某種情緒。
深夜,男人蓦地睜開雙眼。
一陣劇痛襲來,腦袋被電光劈過般的痛楚。
他糊裡糊塗地亂作一團,這鑽心的疼痛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意識遊走的一刻,他感到了強烈的疼痛。
現在,在這個地方,難道我會遭遇什麼意外? 突然間,他明白過來,那疼痛來自自己的耳朵。
那疼痛,像是被誰狠狠地咬住不放一樣。
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叫着。
掄開手臂亂砸亂打着,試圖把咬住自己耳朵的女人推開,把壓在身上的身體撞開。
但是,女人堅決不肯松口,反而更狠地咬緊了他的耳朵,幾乎要連根部一起齊齊咬掉。
血腥味彌漫在房間裡,越來越多的血流了出來。
男人發狂地号叫,被恐怖和混亂充斥着的腦袋上流着溫熱的血液,全身的血液兇猛地湧向他的耳朵,從傷口處咕嘟咕嘟地冒了出來——那是支持生命的鮮血。
男人完全陷入恐慌之中。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感到這樣撕心裂肺的疼?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
無論如何,現在肉體感到的苦痛,和這巨大的苦痛給他造成的巨大恐懼,以前所未有的勢頭沖擊着他。
但是,他越拼力推開她,她就咬得越緊,咬住耳朵的力氣也更大。
眼看着,他柔軟的耳垂兒便被她囫囵個咬掉了。
“啊……”高昂而尖銳的、仿佛要刺穿耳膜般的聲音猛響起,耳朵被撕開了。
在他的耳垂被咬下來的瞬間,炫目的血光在瞬間爆裂。
血狂躁地從斷耳處奔湧而出,撕扯下來的耳朵也汩汩地冒着鮮紅的血。
男人驚恐萬狀,掙紮着爬起來,按着自己的斷耳,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狂叫着,從房間裡飛奔着逃了出去。
嘩啷啷一下聲響。
随即死寂再次包圍了房間。
良久,她精神恍惚地癱坐在坐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噴濺在四周牆壁上的鮮紅,漸漸變成了一種凝固的黑色。
好一會兒,她緩緩站起身子,朝廚房的洗碗槽邊挪。
然後,對着放在角落裡的廚餘垃圾桶,“呸”的一口吐出了已經咬得不成形狀的耳垂。
耳垂噗的落在茶葉屑上,猶如一朵開敗的紅花。
03
接下來,她将敞開的大門關上,鎖好,繼而漱了漱口,刷完牙,整理了一下,取出幹淨的床單鋪好,安靜地躺下來。當然,那個男人再也不曾向别人打聽過她的事。
她也不曾跨進附近的那家餐館。
而男人,恐怕也絕不會再踏進那裡。
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那個